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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代价
一路上只有风。
偶有几个同学跟他打招呼,问他怎么了,都被他甩到身后。
到小伟疯了似地冲进宿舍楼时,一股阴冷的气流拂到身上,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浑身汗透。
小腹传来阵阵剧痛,潮水般的疲累猝然涌上全身,他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寝室门口,用力一推,才发现门被反锁着。
他终于认命了似的,痛苦地闭上双眼,身子一晃,险些坐到地上。
大脑有些晕眩,小伟睁开眼,面前铁灰色的门板依旧岿然,不因他内心的汹涌退让毫厘,也不随他心湖的干涸柔软半分。
小伟竟然感激舍友们的谨慎,叫他没有立即看到早已浮现心中的那一幕场景。 宿舍里传出一些声音,似乎有人正在说话。他艰难地抬起手,借助下落的惯性,在门板上重重拍了两下。
“谁?”
里面的动静倏然消失,隔了几秒,胖子略显发闷的声音响起来。
“开门。”
小伟喘了两口,扯着干涩的喉咙回道。
门锁被拉动的一瞬间,他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:
他该如何面对这群舍友?
或者说,他该怎么解释这一切?
可没等他细想,铁皮门被一把拉开。
“卧槽!伟哥!”
浓郁的腥臭顺着逐渐敞开的门缝钻出来,胖子油腻的大脸迅速占满小伟的视野:“你终于回来了!”
是啊,我终于回来了…
小伟走进宿舍,看着地面上喷洒四处的液体,心头一片苦涩。
“背着我们藏了这么个好东西,你他妈可真不够意思!”
胖子把门重新反锁,笑骂着往小伟胸口锤了一拳。
三个舍友全都裸着下身,胖子动作间,一根油亮的半软肉茎吊在糊成一团的毛发中不断晃动,看得小伟一阵恶心。
眼镜坐在床上,一只手撑在屁股后面,另一只手拿着两张纸巾,正在缓慢擦拭因为颜色黢黑而更加显眼的肉棒上的一圈白浊,表情疲惫而惬意。
察觉到小伟的视线,胖子在旁边得意地解释起来:“这傻屌第二轮想抢我前面弄…未遂!哈哈!”
小伟用力地抿了抿嘴,没有理他,继续移动视线,看向前方的庞然身影。 大炮贴着拉起的窗帘站在地上,两腿叉开,本该独属于小伟的飞机杯此刻正套在他的胯间,被一张大手紧紧握着。半条乌青恶龙插在其中,将暗红色的杯身撑起一个明显的轮廓。
看到小伟进来,他咧开嘴笑了笑,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顿。“咕叽咕叽”的淫靡声响中,一圈粉嫩的腔肉被不停扯出,急速分泌的淫液仿若失控,随着抽插疯狂溅射。
“这玩意儿比真逼还爽!”
他一边套弄,一边评价。
“又滑!”
肉棒突地拔出一截,带出一簇晶亮的汁液。浓密的黑毛早已染透,小腹到大腿之间尽是黏腻,令观者触目惊心。
“又紧!”
恶龙猛地捅回肉穴,中间肿瘤般的隆起在杯口附近撑出一个更加巨大的球体,令杯身表面的暗红都淡了几分。
“还会自己动!”
飞机杯肉眼可见地颤了两下,一条条青筋凸显出来,似乎在努力压迫腔道里的异物。肉棒与穴口的紧密缝隙间挤出一大股液体,像黏稠的沥青,一团一团掉落地面,与脚下的大片湿迹混到一起,形成一滩深色的水洼。
那是正在高潮的肉穴?
不,那是正在哀嚎的母亲。
小伟心口徒然燃起一团火,脖子上大筋‘突突’直跳,带动脸部肌肉一抽一抽。
“这是倒模吧?”
胖子不合时宜的声音再度响起:“真牛逼!还是热乎的!”
他“嘿嘿”地笑着:“诶!咋还能自己喷水呢?”
很奇怪,声音明明从身边传来,小伟却觉得隔了很远,让他听不真切。 他脸上挤出一丝哭似的笑容,艰涩地回了一句:“嗯…加了点黑科技。” “就是有点短…”
大炮的点评还在继续,他不顾仍在高潮的小穴,自顾自地又捅了七八下,再次操出一滩水迹,粗长的肉棒撞到尽头,将飞机杯顶出一个尖锐的鼓包。
下一秒,在小伟骤然瞪大的双眼中,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,抓着飞机杯逆时针狠狠一拧:
“…但弹性很好!”
大炮用龟头死死抵住腔道尽头的肉环,把身下的飞机杯当作了真的玩具。他鼓起小臂肌肉,右手攥着杯身来回拧动,肉棒在穴肉发疯似的缠绕下发出“滋滋”的摩擦声,杯身尖端的鼓包也随之越来越大。
“噗!”
一声细微的肉响过后,飞机杯凭空长出一截。
新生的嫩肉不复先时的暗红,呈现一种淡淡的肉粉,厚度也不及原先,薄膜一般紧紧裹住里面肉棒的前端,连同暗红色杯身上骤然暴凸的青筋一起,将整条恶龙牢牢钳住。
“操!还会咬人!”
大炮表情变得扭曲,似乎被飞机杯突然爆发的惊人力道绞得下身发疼,但这又偏偏激起他的凶性。
他抬起左手,连同右手一齐握住飞机杯,闷吼一声,两臂同时发力,生生将肉棒拔了出来!
杯身尖端的肉粉色长条渐渐缩回,中间隆起的巨大球体也跟着一路后退,恶龙不容抗拒般坚决地抽离腔道,拽出一层厚厚的腔肉,好像要将整个肉穴翻卷出来。
“操!”
直到肉穴仿佛被抽成真空,腔道内的吸力达到极致,大炮高喊一声,将拔出大半的阴茎又一次狠狠捅了回去。
曾经柔韧的小嘴似乎已不设屏障,任由龟头贯穿腔道,再次顶出长长一截粉色薄膜,清晰的球状轮廓再度浮现在飞机杯表面,自入口一路滑到正中,像只标识距离的浮漂,显示出肉棒行进的路线。
小伟几乎听到了母亲凄厉的嘶鸣。
他看着剧烈颤抖的飞机杯,根根青筋虬结在一起,仿佛正在抽搐的模样,不自觉地握紧拳头,指甲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剧痛,他也浑然未觉。
“哪买的?给兄弟发个地址?”
一旁的胖子仍在喋喋不休,他却什么都没有听到,耳中只余激烈的心脏跳动声。
身体微颤,脸色煞白,小伟瞪着双眼,嘴唇翕动,似是喃喃自语,又像低声哀求般说道:“别操了…”
“操!操!”
大炮嘴里喊起了号子,他略微躬身,臀胯跟着一挺一挺,仿佛身下真有一个撅着屁股的女人,被他卡在双手之间肆意抽插。
肉粉色薄膜被捅得不断伸缩,暗红色球体在表面快速滑动,飞机杯内部似有一只狰狞的怪物,疯狂咆哮挣扎着,要将肉穴彻底改造成自身的形状。
小伟呼吸渐趋急促,身体抖动的程度也愈发明显,他视线变得模糊,只剩焦点处仍在变幻形状的一抹红色还算清晰。
“别操了。”
他近乎呻吟地说了一句,声音较方才略高一些,但还是被大炮愈渐暴躁的嚷叫轻易淹没。
倒是胖子好像听到了什么:“你说啥?”
“操!操!操!”
大炮的号声一刻不停,胯下的恶龙便也没有歇止。狂猛酷烈地抽送中,他的肉棒越发胀大,每一次抽插都伴随着肉穴的呻吟,不断翻卷的腔肉夹杂着淫汁飞溅出来,化作他腿间一道道下淌的流痕。
飞机杯似乎也快要承受不住这持续地肏干,粉色腔道回缩的速度越来越慢,往往来不及变回原状,就被下一次的撞击再度顶到极限。杯身上暴凸的青筋好似不断蠕动,连暗红的底色也逐渐变得鲜亮,像被内部激烈地抽送摩擦到开始升温,整体透出一种更加妖艳的诡异色泽。
及至大炮怒喝一声,肉棒全力刺进肉穴,根部抵住穴口狠命碾磨起来,飞机杯像心脏泵动般猛地一缩一胀,满是媚肉的腔道竟仿佛变成了一根失去阀门的水管,无数混着白浆的淫液疯狂喷涌,将死死绞住肉棒的腔肉都冲开一道缝隙,变作大片大片的水花挥洒各处。
包裹龟头的粉色薄膜处,一个凸点忽然在尖端显现,刚缩回去不到一秒,转眼又再次凸起,一下,两下,足足凸了七八下,里面的恶龙才吐尽精华,消停下来。
小伟目眦欲裂,眸中似有火在跳动。他深吸一口气却不向外吐,屏着气息一动不动,直到脸色憋得涨红,大脑因为缺氧开始变得混沌,他蓦地大吼一声: “别操了!”
未等舍友们反应过来,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炮身前,狠狠一拳砸到他的脸上。
猝不及防间,大炮被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,眼中惊怒刚刚浮现,又觉得下身一凉。
飞机杯被小伟一把拽出,却仿佛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刺激,穴中淫液如溃堤的洪水一般,刹时倾泻而出。杯口处的艳色嫩肉徒然一鼓,主动露出中间黑洞洞的尿孔,一道淡黄色水柱同时迸射出来,将整片杯口烘染成泛滥不绝的河道。 杯身上,逐渐鲜明的暗红色忽地一亮,变成一片刺眼的血红。
小伟愣了一瞬,转眼又被怒火吞噬,他把飞机杯往怀里一揣,任由喷洒的液体将衣物浸湿,转头就往门外冲。
另外两名舍友匆匆拦上来,也被他不留情面地直接撞开,胖子“噔噔”退了几步,眼镜更是被撞得躺倒在地,脑袋磕到地面,发出一声闷响。
小伟没看一眼,径直夺门而去。
……
跑,漫无目的地跑。
直到怒气散尽,被阵阵汹涌的疲顿取代,小伟终于支撑不住,坐到地上喘起来。
这里位于校园的角落,又正是午休时间,周边不见一个人影。
愤怒的情绪已经消退,但心口的火愈烧愈烈。
恐惧、慌乱、悔恨、迷茫,俱作柴薪。
他忽然很想大声叫喊,想在这无人的偏僻处嚎啕一场。
但他又突然想起母亲。
小伟胡乱地在身上寻摸,从胸口摸到腰腹才反应过来,手机就在裤兜里没有动过。
衣物几乎全部湿透,手机屏幕也被透出的汗液染湿,他揪着袖口处的一小片干燥在屏幕上抹了半天,总算点中老妈的号码。
一连三次,都没有接通。
浓浓的不安将小伟笼罩,好像有只手攥住他的心脏,让他感到呼吸困难。 他大口喘息,颤着手指一遍又一遍拨打电话,却始终无法听到那熟悉的声音。 “接啊!接电话啊!”
他急得几乎哭出来,可听筒里只有无人接听的语音提示。
在他看来,那提示更像是嘲讽,是对他这些时日无所顾忌的不堪行径所作出的低劣评语。
可越是如此,他越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母亲的状况,仿佛这已是他能做的唯一补救,仿佛只有那个妇人接起电话,他才能从中获得救赎。
他又一次按下母亲的号码,将手机举到耳边,和先前多次的尝试一样,在煎熬中谛听回铃声,又在忐忑中等待那似乎注定会到来的语音提示。
令人厌烦的“嘟嘟”声已近末尾,小伟的心也再次沉入谷底,就在他准备放下手机,再行尝试的时候,电话突然接通。
小伟蓦地睁大眼睛,刚要开口,耳边已经传来老妈急切的声音:“怎么了儿子?”
声音嘶哑异常,如夜枭低鸣,语速却很快,浓烈的关心快要从听筒溢出来。 小伟忽然哽住,这嘶哑到几乎叫他感到陌生的声音,如同一把利剑插进他的心口。他凝噎半晌,终于克制不住,万般情绪奔涌而出,化作一声悲切的长鸣: “妈——!”
话音刚落,手机徒然一震,关机了。
小伟微微撇头,呆愣地看着手中不再亮起的屏幕,忽地一拳砸在地上。 上身猛地一顿,肚皮上有个东西滑出衣摆,露出一截暗红。
小伟低头定定地看了一阵,拿出飞机杯,轻轻摩挲上面青色的筋络,面色灰败难言。
青筋已经平复下去,不复先前的狰狞;穴口也重新合拢,将腔道深处的精液尽数锁住,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受到的刺激过于强烈,直至现在,仍有丝丝缕缕的淫液渗出,使其看着有些滑腻。
杯身尖端,被大炮强行顶出的肉粉色腔道尚未完全恢复,还有短短一截软趴趴地吊在那里,像顶难看的帽子戴在飞机杯头上。
小伟抿了抿嘴,目中浮起一丝心疼,又在瞬间转为惊悚。
就在他眼皮底下,飞机杯竟突然像条肉虫一般蠕动起来!
掌心难以形容的瘆人触感令小伟浑身泛起鸡皮疙瘩,他手一抖,任由飞机杯落到腿上,隔了一层衣服才觉得不那么惊怖。
他看着飞机杯在蠕动中慢慢发生变化,头上的粉色“帽子”充气似的直立起来,一寸一寸逐步胀大变硬,颜色也渐渐暗沉,一条条细小的青筋蔓延出来,直到与原本的暗红色杯身连到一起,变得一般无二。
‘这是…第二次生长…?’
小伟面露惊异,他心有余悸地打量不再动弹的飞机杯,很快发觉这东西除了长度变长了些,有了大概十七八公分,并没有其他改变。
之前推断的大阴唇和阴蒂,在此次变化中没有一丝长出的迹象。
他猜错了?
那么,尺寸变长,又意味着什么呢?
难不成老妈的阴道还会变深…不,不是阴道…
他的心猛地一沉,脑中已经浮现母亲肉穴被大炮跨下的恶龙整根贯穿的画面。 小伟用手掌包住新生的腔道,感受着与原先的杯身别无二致的手感,眼中阴郁几乎凝成块垒。
老妈,被破宫了。
甚至宫腔也变作可供抽插的一部分,被固定到飞机杯,成了为人提供额外快感的狭长通道。
可再次生长的原因又是什么?
难道是加上三个舍友的精液,刚好达到了飞机杯第二次的生长所需?
还是说,触发再次生长的条件,根本就无关所谓的精液量,而是另有缘由。 比如,需要除他以外的,别人的精液。
突然的猜想令小伟的脸狠狠一抽,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。
飞机杯到半夜才会吸收体液,按理说,先前射入的精液此刻还储存在腔道内部,未被消化。
照这个角度继续发散思维,小伟逐渐推翻过去的所有论度。
也许,他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。
飞机杯的生长,跟精液没有一点关系。
一抹刺眼的血红在他眼前不断晃动,令人惊颤的真相就在其中。恍惚间,他又想起飞机杯第一次生长前,那天夜里老妈尖锐至极的哭叫,和小穴中激烈喷射的吹潮。
于是谜底浮出水面。
飞机杯真正的生长条件,是带给母亲无法承受的绝伦刺激,和从未有过的极致高潮啊!
想要飞机杯再次进化,就必须让老妈在一次次高潮中开始崩溃,在一次次哭喊中逐渐发狂,直到突破她的承受阈值,令她感受到超越极限的欢愉。
而这所谓的极致欢愉,在体验过一次后便不再作为生长的要素。
换句话说,飞机杯每一次的进化,母亲所承受的刺激必须要大于前一次! 一个正常人,在不断被打破感官极限的快感侵蚀下,会变成什么样子? 小伟死死盯着飞机杯杯口处,艳红色嫩肉挤出的缝隙中,那仍在持续渗出的丝丝黏液,表情僵硬而畏惧,好像在看一个魔鬼。
飞机杯生长的条件他已洞见。
代价,他接受吗?
第十一章 冲突
“说吧,怎么回事?”
办公室,光线穿过窗户照进来。程勇坐在光里,侧对着两个站立的学生。 等了半晌,无人应答。
“中午的力气去哪了?现在嘴都张不开?”
他抿了口滚烫的茶水,说的话却没有温度:“一个宿舍住了两年,今天想起来打架了。”
他看着垂头不语的小伟:“王志伟,我说没说过,有什么事情找我解决?” 小伟低声回答:“说过…”
“既然说过,为什么不来找我?要不是你妈打电话,我还什么都不知道!” 声音骤然拔高,听着有些吓人,小伟晦暗的眸子却亮起一道光。
程勇又看向大炮,视线在他侧脸的青肿上停留片刻:“高峰,你还记不记得,当初在你爸面前是怎么向我保证的?”
大炮倒是抬着头,只是目光理所当然不在班主任身上,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。 “程老师,是他打的我。”
他语气平淡,不像在辩解。
“你的意思是,他无缘无故跑到你面前,对着你的脸打了一拳?”
大炮撇了撇嘴,没再说话,任由班主任挥舞着手臂,演讲似的批评起两人,直到“叫家长”三个字冒出来,才在他脸上掀起波澜。
“正好,你爸就在附近。”
程勇最后说道。
小伟隐约觉得哪里不对,但无暇细想,很快陷入即将见到老妈的忐忑中。 大炮他爸确实离着不远,也就十来分钟,巨人般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。 “程老师。”
刻意压低的粗豪嗓门出现的那一刻,小伟才看到那条令他眼熟的青龙。许久未见,青龙的颜色更深了些,上面的鳞片好像变得模糊,却依旧狰狞。
“来了?”
正巧下课铃响起,老师们陆续回到办公室,程勇便招呼众人站到走廊。 大概是班主任已将两个学生的事情简述过一次,顶着一颗铮亮脑袋的男人甫一出门,眼神便直勾勾盯住儿子。
“打架了?”
两座相差仿佛的大山面对面站到一起,气势却截然不同,大炮在父亲面前像只乖巧的鹌鹑,缩着脑袋不敢言语。
突然,男人一巴掌拍到他头上:“老子怎么跟你说的!?”
班主任急忙上前制止,被狰狞的青龙挡住。
“抬起头来。”
男人的声音恢复平淡,却愈叫人害怕。
大炮喘了两口,听话地看向父亲,眼神却没有焦点。
光头眯着眼,凑到儿子脸上打量一阵,又看了看一旁畏缩的小伟,忽然“呵”了一声:“你让这么个瘦小子给打成这样?”
“是这样的…”
程勇再度上前,欲要解释,又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。
“程老师。”
男人盯住班主任的眼睛:“你叫我来,无非是要个交代。”
他指着儿子的头:“交代,我给了。”又指向儿子的脸:“现在,我要个说法。”
程勇显然没预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,他皱起眉头:“什么意思?”
“程勇。”
男人突然叫出班主任的名字。
小伟抬起头,忍不住看了眼身形庞然的男人,那颗铮亮的脑袋上面有道长长的疤,针脚歪斜,像条蜈蚣。
“我把儿子送你手里,是奔着学知识来的,可不是为了受委屈!”
“今天这个说法,你能给最好,给不了…”
男人抓住小伟的衣领,往上一提:“我就自己要!”
小伟下意识退了一步,又被生生拽回来,巨大的力量迫使他踮起脚尖,心脏跟着衣领一起被提起来,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“高山!”程勇喊着男人的名字,探手阻拦,却被青龙死死抵住,只能瞪着眼大叫:“你这是干什么!”
“细胳膊细腿的。”
名副其实的高山展示出臂长的绝对优势,他一只手按住扑腾的班主任,还有闲暇打量被他提起一截的小伟:“揍你一拳都怕你讹住我。”
他粗犷的眉毛拧到一起,嘴角扯开一道细微的缝,头上的蜈蚣似在蠕动。 “道歉。”
他这样说道。
“给我儿子道个歉,这事儿就结了。”
小伟嘴唇颤动,呼哧的鼻息一声重过一声,回想过去的十八年,他从未对压力一词有过如此直观的感受。
他想妥协了。却在张开嘴巴后,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大炮。那张熟悉的大脸上,一抹嘲讽明晃晃挂在牙尖,眼中分明写满了快意。
于是他抬起头,直视那双凶恶的眼睛,一道声音似从肺里挤出来,带着一团炽烈的火星:“我没错。”
小伟昂着头,似是担心对方没有听清,又像是为了给自己的思想打上钢印。 他重复着说道:
“我没错!”
高山愣了一瞬,嘴巴咧了一下又迅速合拢。他手臂肌肉隆起,将小伟拽离地面,提到与他同样的高度,满是油汗的脑门抵住小伟的前额,似轻实重地碰了碰:“哦?”
校服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呲”声,小伟被勒得几乎窒息,却不知身体哪来的力量,支撑着他不发一语。
他执拗地平视高山。
“放开他!”
下一秒,女人的吼声响彻整条走廊。
杨仪敏瞪着眼,在众人呆楞的目光中裹着汹汹气势走过来,脚步急促。 她想要跑几步,却被双腿的酸软拖累,只能甩着膀子一路走到跟前,伸手抓住那条提着小伟的粗壮手臂,仰头看向山一般的男人。
“放开,我儿子!”
杨仪敏咬牙切齿地说道。
直至此刻,小伟才真正见识到老妈发怒的模样。
她声音还有些哑,下咧的嘴缝里露出两排森白的牙,脸上怒意勃发,被一层厚实的红光笼罩着,秀眉紧蹙,圆睁的杏眼杀气四溢,即使被额前垂落的湿发分割成几块,目光也不失凶狠。
妇人站在高出她两头的男人面前,仿佛真的在面对一座高山,两人体型的差距是如此明显,像蚍蜉之于大树,小伟却蓦地感到一阵安心。
他耸起的肩膀骤然垮塌,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,眼眶一红,险些变回到那个瘦弱的大男孩。
皙白的小手抓在黝黑的胳膊上,好像一个孩童将手搭上大人的臂膀,但这手并非无力,手背上白筋绽起,指尖深深嵌入男人的肉里。
似是吃痛,高山小臂缓缓落下,看着倒像是女人将他的胳膊生生按了下来。 但杨仪敏没有就此作罢,看到儿子安稳落地后,她骤然暴起,伸展手臂在男人脸上狠狠挠了一下!
高山猝不及防被挠出几道血痕,痛叫一声,大手下意识回护面前,又被蓄势已久的妇人瞅到空隙,下巴上再添几道血印。
“你真能耐啊!长个大个用来欺负小孩!”
杨仪敏眉目含煞,像个张牙舞爪的母猫。
班主任上前拽她,被她奋力推开。
“操!”
高山反手一个耳光打在妇人脸上,让那张俏脸瞬间肿起一块。
小伟刹时红了眼,猛地扑向男人,被旁边的大炮拦腰抱住,挣扎间两人一起滚到地上扭打起来。
杨仪敏被抽得踉跄后退,回过头又冲向高山,脚尖踢中他的小腿面,趁他痛呼弯腰之际,又一拳砸到他脸上。
“纹龙画虎的!觉得自己是个社会人了?没人能制你了是不是!”
她喘着粗气,怒斥着挥动拳头。
有一拳正中高山的鼻子,登时就让他两眼冒出水来。他只能用手捂住面部,另一只手伸出去,掐住妇人纤柔的脖子。
“妈了个逼的,真以为老子不打女人是吧?”
森寒的声音从手掌边缘漏出来,指缝间,择人而噬的双眼凶光毕露。
程勇挤进两人中间,握住那条粗大的胳膊。此时的他早没了身为老师的淡然,涨红的脸上满是汗液。
“高山!山哥!”
他冲着男人大喊:“给我个面子!”
不料先一步作出回应的是杨仪敏。她愣了一下,两眼瞪得更大:“你俩认识!”她连带班主任一块捶起来,脖子被掐,便用脚踢:“有关系是吧?合起伙来欺负我儿子!”
小伟被大炮按在地上擂了几下,瞅准机会一拳印在他侧脸的青肿上,顿时打得他惨嚎一声。
他趁机掀翻大炮,爬起来一个飞扑,跳到高山背上。
“放开我妈!”
小伟用胳膊勒住高山的脖颈,大声喊道。
场面一时混乱至极。不少学生循着动静找过来,远远围出一层半圆。好在办公室跑出几名男老师,将围观的学生撵进教室后加入到劝架的队伍。
但高山拽不动,杨仪敏他们又不好拉,除了将环境搅得更加嘈乱之外,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。
“小逼崽子!”
高山嘴里骂骂咧咧,一手薅住小伟的头发,另一条手臂仍旧直直抬起,青龙死死咬住妇人的脖子不松口。
杨仪敏俏脸憋得通红,却不依不饶地挥舞四肢,疯了似的攻击她能够触到的一切。
夹在中间的程勇腿上满是妇人的脚印,脖间也被挠出几道红痕。挂满汗滴的脸上,他嘴巴不断张合,似乎仍在苦口婆心地劝说,声音却被场间的噪乱完全淹没。
“够了!”
终于,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似的,大吼一声,双手撑在两人身上猛地一推:“都他妈住手!”
这一推力量惊人,瞬间便将厮打中的两人分开,连高山都忍不住退了两步,扶住墙才稳住身体。小伟却骤然瞪大双眼,他清楚得看到,班主任推开母亲的那只手,刚好按在了妇人鼓鼓囊囊的胸脯上,深陷了一瞬,又倏然弹开。
程勇怔了一下,看了眼张到极限的手掌,随即抬头看向发型凌乱的妇人,见她似无所觉地继续前扑,被几名老师一同拽住,慌忙藏起右手。
小伟趁机跳下来,冲到老妈跟前,将她护到身后。
高山骂了一声,又往前迈了一步,被反应过来的程勇拖住。
就在这时,听闻消息的教导主任也赶到了现场,在众人的劝导下,两位家长总算同意挪步去教导处解决问题。
小伟被勒令先回教室,大炮则被一位老师带去了医务室。
临走时,程勇单手按住小伟的肩膀,被汗液染出一圈光亮的眼睛盯住他,喘着气说了一句:“这事,还没完!”
小伟知道这话不是威胁的意思,但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。
他垂下脑袋,脚步迟缓地慢慢走进教室,却没注意到,班主任离去的背影中,那只落在身侧摇摆的右手不自然地大张着,偶尔擦到腿上的裤缝,便忽然一颤。 ……
明明是下课时间,教室里却一片寂静,待小伟走过之后,背后的同学们才开始窃窃私语。
路过某个位置时,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:
“呦!战斗英雄回来了!”
小伟看向眉间托着厚实镜片的舍友,蓦地骂了一句:“滚!”
他身上先前的气势尚未完全消散,这一下便叫眼镜闭上嘴,哄杂的低语声也瞬间消失。
小伟在众人悄然的注视下坐回座位。
手伸进课桌抽屉,将堵在入口处的一摞课本挪开,摸到里面温热的棒状物之后,他才沉沉地松了口气。
“伟哥。”
身后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,小伟扭头看见胖子,又把头转了回来。
胖子在后面站了一阵,走到小伟边上,将手中的事物递给他:“你的书包。” 小伟抿着嘴接过书包,没做多余的动作。
“没经你同意…是兄弟做得不对。东西被玩坏了,也是我们的错。但——” “胖子。”
小伟打断对方的解释,抬头看向这个曾经最要好的朋友,在视线触及那张油腻的大脸后自然联想起一根吊在胯间的油亮肉茎,他强忍胸腔泛起的恶心,淡淡说道:“你也滚。”
接下来的时间乏善可陈,小伟在座位上度日如年,掰着指头计算过去的分秒。 他既担心自己不在身边,老妈会被那个大块头欺负,希望事情快些处理完。又害怕再见老妈的第一面,妇人张口就会问他飞机杯的由来。
胡思乱想间,他忽然忆起母亲方才的彪悍模样,满头短发乱舞,为了他与那样高壮的男人厮斗,像个护犊的雄狮。
小伟“噗”地笑出声,绽起的脸上尽是柔和。
笑声过后,又长叹一口气。
他将手探进抽屉,轻轻抚摸飞机杯表面的筋络,心中却不见半分旖旎。 隔了几分钟,脸上多出一块纱布的大炮缓缓走进教室。
本就肿起的侧脸此刻更是胀得变形,包裹伤处的纱布被顶得紧贴在脸上,使其看着有些滑稽。
他面无表情地穿过走道,途径小伟时故意将身侧的课桌撞歪,却看也没看一眼,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。
小伟用鼻子“嗤”了一声,也没理会他,默默将课桌摆正。
再见到老妈已是放学后。
妇人似乎专门整理了妆容,发间的凌乱变得妥帖,一部分垂下来遮住小脸,俏生生站在教室门口,冲着座位上的儿子挥手。
小伟背起书包,在一众同学惊羡的目光中走向母亲。
一路走出教学楼。
母子俩并行在校园中,谁也没有说话。小伟像个犯错的孩子,视线只集中在自己的脚尖。杨仪敏则怔怔地望着前方,仿佛仍在平复激荡的心情。
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凉亭,妇人从兜里拽出几张纸巾垫到座椅上,拉着儿子一块坐下。
两人互相对视一眼,同时开口道:
“吓到了吧?”
“那男的呢?”
母子俩一起愣住,又同时回答:
“没有。”
“走了。”
这一句说完,二人看着对方的眼睛愕然好几秒,杨仪敏“扑哧”一声,脸上绽开一朵娇花。
笑靥如嫣,将周遭的清冷尽数烘散。
“真没吓到?我都…那样了!”
杨仪敏抬起嫩白的胳膊,挠人似的在身前绕了两圈。
小伟受到老妈的感染,心间忐忑终于散尽:“真没有,我觉得当时的你…” 他脸上同样浮起笑容:“帅呆了!”
杨仪敏“嘿嘿”了几声,继续道:“那个死肥猪,完事就跟你们班主任一块儿走了,俩人不知道嘀嘀咕咕啥呢!”
小伟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老妈说得是高山,他想纠正那不叫肥,却被妇人滔滔不绝的话语堵得开不了口。
“我就说他们俩认识!那个程老师,看着你被人提溜起来,就是在拉偏架!” “他力气那么大,偏不用!在那装模做样地光张嘴!”
“要不是老娘及时赶到,我儿子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!”
小伟呆呆地看着母亲,过去那个喜欢欺压他的形象,逐渐替换成眼前口若悬河的妇人。
“后面的事也不用担心,教导主任说了,不会给你处分。”
“学校这都答应?”
“不答应我就继续闹!”
杨仪敏脸上露出一丝狡黠:“版本T0啊,就是这么强势!”
“没必要的,处分就处分了,又不影响啥…”
小伟看到母亲脖子中间的一圈红印,不由得有些心疼。
“不用担心你妈的形象。”
杨仪敏会错了意,她将手搭到儿子的肩,接着道:“小伟,喜欢校园霸凌的坏家伙们,其实也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。”
霸凌吗?
小伟咬着下唇,不知该说什么。
班主任一定已经详述过他和大炮的冲突,但老妈依旧坚信他才是受到欺辱的一方。
“甭管老师还是学生!”
女人下巴扬起,额上的汗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“我闹得越厉害,越像一个泼妇,他们反倒不敢再欺负你!”
“霸凌者选择对象的时候,也是要考虑代价的。”
杨仪敏目光灼灼盯着儿子,忽然看到他脸上没有擦净的脏污,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,套上指尖轻轻擦拭。
“你带这么多纸干嘛…”
老妈的俏脸近在咫尺,她眼中的专注与小心便也没有遮掩地传递过来。小伟感受着面部轻柔地拭动,虽然仍旧不愿暴露软弱,嘴硬地转移起话题,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丝哭腔:“早叫你挎个包了,就是懒…”
杨仪敏没有接话,反而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句:
“小伟,再有人欺负你,记得跟妈说。”
恰好吹来一阵风,将她贴在颊上的短发掀开,露出藏在下面的红肿。
小伟颤着嘴唇,鼻子一酸,跪倒在妇人面前。
“妈,对不起…”
男孩低下头,无法抑制地哽咽从身下传出。
杨仪敏心疼地扶住儿子,她尝试叫男孩起身,却发现对方生了根似的,怎么都拽不动,只能扳正儿子的脸,用蒙起薄雾的眸子与之对视:
“小伟,你没有错!”
“不…我错了…”
小伟终于忍耐不住,抱住母亲的双腿嚎啕起来:“真的错了!”
第十二章 失踪
早上,小伟正在洗漱间刷牙,满嘴泡沫。
周遭不少学生,站在水槽边,各自占领一个水龙头说笑。大部分和他一样,身着背心大裤衩,有豪放些的,则干脆裸着上身。
“唔!”
忽然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,小伟被撞得身子前倾,口中牙刷戳在腮帮子上,令他忍不住闷哼一声。
紧跟着又是一下。
小伟面无表情地直起身,“咕噜”含了口水再吐出去,没有理会身后嬉笑着离开的大炮和眼镜。
洗漱之后,将牙具和毛巾扔进脸盆端起来,他慢悠悠回到宿舍。
三个舍友已经穿好校服,开始整理床铺,他却不慌不忙坐到床上看起了手机。 眼镜故意从上铺跳下来,重重落到他面前。
小伟眼都没抬,自顾自地翻看信息,面色柔和。
两个电话漏接提示,三条微信。都是老妈的,时间是昨天中午。
其中两条时间接近:“怎么了?”“儿子。”一条隔了几分钟:“妈马上过去。”
等室友们离开后他才起身,用钥匙打开铁皮柜,翻出需要带的课本,摸了摸静置在最内侧的温热棒状物,再将柜门锁上,走出宿舍。
上午的课程一如既往,无聊且枯燥,小伟却听得认真。数学老师顶着半秃的脑袋喷吐口水,他在下面端坐,笔记本上写满了重点。
算是日常的拖堂之后,他随着人流走到食堂,找了个角落独自用餐。
一个人专心吃饭,速度自然比往常快得多。回到宿舍时,其他人还不见影儿。 小伟打开柜门,看了眼安然无恙的飞机杯,换好课本,再将储物柜锁好,坐到床上温习功课。
隔了几分钟,大炮和眼镜扯着淡推门进来。小伟瞥了一眼,没有作声,两个舍友也瞬间沉默,在近乎凝固的气氛中上床休息。
小伟看了一阵书,觉得乏累,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儿,没成想再睁眼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。三名舍友已经收拾好,没搭理慌乱起身的他,径直走出寝室。 他急忙抱起散落在床铺上的课本,又匆匆打开铁皮柜扫了一眼,锁好后跑向教学楼。
半路上看见舍友们的背影,他便也不再着急,缓下步子跟在后面。
走到楼门口,大炮忽然跟身边的朋友招呼一声,拐去了另一条路。小伟有些疑惑,直到第一节课开始十来分钟后,看到大炮脸上挂着一张干净的纱布回来,才恍然他是去了医务室换药。
下午的课因为天气燥热而更显乏味,唯一的乐子,是眼镜突然捂着肚子,一脸扭曲地站起来要去上厕所,那滑稽的模样引人发笑。
课间休息时间,坐在门口的同学告诉小伟,老程要他放学后去一趟办公室。 小伟隐隐觉得不安,却也只能无奈应承。
但当他想着速战速决,急匆匆走到办公室门口时,却突然停住脚步,准备敲门的手也顿在空中。
“我爸晚上跟朋友喝酒,你去送送人怎么了?!”
说话的是个女人,声音尖利,掩藏不住的怒意透门而出。
“我很忙!你也是老师,能不知道班主任事情有多少?”
老程的声音无力且疲惫。
“谁要你当这个班主任的?我吗?”
“呼。”长出一口气的声响过后,是更显疲倦的声音:“是我,我自己要当的。”
“当初要你做上门女婿,就是因为我家没有男孩,家里事情需要你出力!你倒好!今天没空,明天没空!”
女人的刻薄让门外的小伟都不禁龇了龇牙:“程勇,我要你有什么用!” “入赘你们家,不代表我就要牺牲自己的事业!”
班主任听起来也发了火。
“你有屁的事业!没有我爸,你连这个学校都进不来!”
“你爸!你爸!是我要进学校的吗?是我想做老师的吗!”
“好好好。现在后悔了是不是?当初是谁跪在我爸面前,说什么条件都答应,求着要进我家门的?!”
半晌,男人含着岩浆的声音才再度响起:“是我。”
“那是因为我他妈的爱你!”
程勇骤然吼道,仿佛蓄力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。
小伟深吸一口气,面色古怪地继续听里面男人的吼声。
“赵敏!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!你爸你妈都看不起我!”
“但我犯贱!我非你不娶!”
“你说我身材不好,我得空就去健身!”
“你嫌我穿衣服土,我在网上自己学穿搭!”
“包括这个班主任!我自己要当的!”沉闷的“砰砰”声,似乎是男人在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膛:“我就是要证明给你们看!老子就算做教师,也是全学校最优秀的那一个!”
这句话说完,门里只剩程勇粗重的喘息。
过了许久,才又听到女人的声音:“我不管,今天晚上你必须过去。” 办公室门突然被拽开,小伟和女人同时吓了一跳。
他低头看着这个疑似师母的女人,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。
柔顺的黑发长度及腰,小脸上五官精致的过分,好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精灵。可惜个子不高,还不到他的胸口,大概只有一米五。皮肤虽然白,身材却十分干瘪,胸口平得像个男生。
再对上那双惊吓过后瞬间透出嫌弃与厌恶的眸子,小伟忽地想起这位的身份:教高二的英语老师,人称雪山精灵的赵敏。
赵敏“啧”了一声,绕开身前的男生,迈着步幅不大却很是用力的步子朝外走去。
果然,只有起错的名字,没有叫错的外号。
小伟回想女人的眼神,明明仰看的视角却偏偏像在俯视他一般,那种居高临下的高傲态度,让他不禁心中感叹。
最后瞥了眼赵敏走路时微颤的小翘臀,他收拾好心绪,走进办公室。
“程老师。”他打招呼道。
“嗯,来了?”
程勇仍有些喘,面色困顿,正双眼紧闭躺靠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。听见小伟的声音,他忙搓了搓脸答道。
可说完这句之后,他张开嘴,又盯住一个地方发怔起来。
“程老师?”
小伟不得不再次出声。
“哦。王志伟…”
程勇被突然惊醒似的,愣了一下才又说道:“你…”蹦出一个字后,他又卡住半天不动,许久才叹了一口气:“算了。”
“我不在状态,改天再说吧。”
只在门外吃到一颗瓜,什么都没有干的小伟稀里糊涂走出办公室。
他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,一路小跑到食堂,拎了几个包子就往宿舍跑。 回到寝室推开门,三个舍友正在瞎扯淡,看见他回来也没太大反应,只淡淡地瞥了一眼。小伟用嘴叼起一个包子,也不理他们,自顾自走到储物柜前,掏出钥匙解锁打开。
包子从口中脱落,在衣服上滚了两下,轻轻砸到地面。
小伟近乎凝固的双眼中,一抹赤红倏然涌出。
他猛地冲到大炮面前,一把抓住他的衣领,指着铁皮柜怒喝道:“东西呢!?” 他脸色狰狞的可怕,脖子上大筋暴凸,扯得两边嘴角向下,露出血红的牙龈。顺着他手臂看过去,储物柜中只有一摞课本安放在外围,最里侧则空空荡荡,不见一物。
飞机杯,不见了。
“什么东西?”
大炮皱起眉,脸上泛起一丝不耐烦,他抬手攥住小伟的小臂,又说了句:“爪子挪开。”
“我的东西!”小伟瞪着布满血丝的眼,咬着牙一字一句道:“还,给,我!” 他用双手抓紧大炮的衣领使劲往上提,将对方小腹上的几根黑毛都拽露出来,身体慢慢前压,狠狠瞪视那张大脸。
突然,腹部一阵剧痛。
大炮收回提起的膝盖,看着像蜷起的虾米一样跪趴在地上的小伟,“操”了一声,骂道:“傻逼!再惹老子干死你!”
一旁眼镜满是嘲讽的声音也飘过来:“钥匙在你自己身上,柜子里东西丢了怪谁呢!”
钥匙…
钥匙!
小伟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,艰难地爬起来,踉踉跄跄冲出宿舍,跑到正门口宿管的房间,疯狂敲门。
“谁啊!”
老头一把拉开门,露出头发稀疏的脑袋。他看了眼捂着肚子粗声喘息的男孩,冷声道:“干嘛的?”
“下午…下午有没有人…拿储物柜的钥匙?”
“没有!”
老头语气森冷得好像监狱的看守在对待犯人。
“大爷…大爷!”
小伟匀了两口气,继续解释:“我是1202宿舍的,1号柜,下午——” “没有!”
话没说完,便被冷冷打断,老头甚至没再给他机会开口,直接关了门。 嘭嘭嘭!嘭嘭嘭!
老头“啧”了一声,再次将门打开。双膝并拢跪在身下的男孩,让他脸上的褶子轻轻一颤。
小伟跪行几步,扯着宿管的裤子,抬头露出泛泪的眼眶:“大爷,求你了!那东西对我很重要!”
老头眼角抽了两下,还是一把将男孩推了出去:“哎呀说了没有!”
………
校园角落,一处草坪上,小伟瘫坐在上面,双眼空洞,盯着手中的手机一动不动,魔怔了似的。唯有拇指隔一阵在屏幕上按一下,才让他露出一点活人的生气。
明明盛夏时分,他身上的冷汗却一层一层往外冒,几乎将衣服浸透。
手机屏幕一暗一亮,显示出连续3条未接通的电话记录。
小伟继续按动手指,却在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。他躺倒到地上,又觉得一股灼痛沿着腹胸蹿上来。
他下意识地侧转身子,呕出几口酸液才感觉舒服些许,却再也无力坐起身,平躺在草坪上望着天发起了呆。
家中,杨仪敏裹着浴巾走出卫生间,手里还捧着一块干毛巾在脑袋上快速搓动。
走到沙发边,她身子一斜躺了下去,在柔软的包裹中蠕动两下,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。胸口浴巾散开一道缝隙,露出深藏其中的惊人饱满。
光滑如玉的肩头微动,嫩白胳膊划了一个圈绕过头顶,她小手探进沙发垫的缝隙抠摸半天,拽出手机,点亮屏幕,随意一瞥,猛地坐起来。
波涛涌动尚未平息,她已拨通儿子的电话。
“小伟?”
听筒里只有男孩的喘气声。
“喂?怎么了?”
杨仪敏秀眉微蹙,脸上浮起一丝不安。正待再问时,电话那头儿子的怒叫骤然爆发。
“杨仪敏!你为什么不接电话!”
妇人被吓了一跳,揉揉被热气蒸腾出些许粉色的耳朵,紧跟着生了气:“老娘在洗澡啊!”
“刚在家里做了大扫除,累得一身汗!没人夸就算了,你还吼我!”
这句话说完,对面又没了声。杨仪敏等了一阵,接着道:
“怎么?内疚到说不出话来了?”
“切…”小伟声音有些哑,但带上了一丝笑意:“你肯定是攒了好久没打扫,今天实在脏到不行了!”
被儿子无情揭穿的杨仪敏果断转移话题:“打电话干嘛?”
“嗯…没啥事,就是…想你了。”
“没钱了是吧?待会儿再给你转二百五!”
“不…咳咳咳!”
小伟似乎被口水呛到,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。
“妈,你没事吧?”他忽然问道。
“我能有什么事?该问你才对,你没事吧?”
“我也没事。”
小伟突然像个话题杀手,一句话让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。
“如果有人欺负你,一定记得跟妈说。”
杨仪敏最后嘱咐一句,听到一声轻轻的“嗯”后,跟儿子道别挂断电话。 臭小子语气怪怪的,以后得多打几个电话问着点…
她心想道。
重新躺倒,举着手机在沙发上滚了两圈,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,她打开影视软件刷起了剧。
没刷一会儿,杨仪敏又扔下手机,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。
‘太无聊了,要不再找个班上?’
念头刚刚涌起,她猛然一颤,下体仿佛被人摸了一把。
感觉来得突然,走得也迅捷,好像刚刚只是她的幻觉,杨仪敏却像是被勾起什么回忆似的,手掌顺着胸口一路下滑,按在小腹处停驻不动。
蓦地,她打了个寒战。
第十三章 下咒
霓虹掩去月的皎白。
小区里静得让人发怵,鸣蝉都不敢叫嚣。
楼栋表面,一个个凸出的方块,冷或暖的光渐次消失,只剩其中一个还蒙蒙亮。位置偏高,靠中,像巨人躯壳上泛光的独眼。
便在这独眼中,穿过一层剔透,似有若无的吟唱从布帘另一面传出。
如泣如诉,哀婉动人。
音色悠润济楚,歌者明显是个女人。
抑扬得当,顿挫分明,高妙的技艺叫人不忍挪步。
俄而,轻吟顿止,突兀转为一声惨呼,便像某种信号似的,一场剧情跌宕的音乐剧随之开幕。
初时凄苦,冉冉悲凉,迤逦婉转,而后激越,终于在骤然迸发的高亢中化作声声喘息,显露女人的诸般辛苦。
良久,杨仪敏睁开疲惫的眼,吸吸鼻子,枕着糯湿的被单发了阵呆,用手撑起身子,艰难地挪下床铺。
身上满是汗,睡裙也被浸湿,在床面上留下一个蜷缩起来的纤柔人影。 脚掌沾到地面,她才如梦初醒般扫了眼周遭,空洞的瞳仁映出的卧室依旧熟悉,却少了温馨。
双足站定,转身背靠衣柜,两腿略微叉开,俯身掀起裙摆。杨仪敏将内裤褪至腿间,露出一片粘在里侧的厚实白条。
白条大致呈长方形,中段两侧各有一枚护翼,内部似有无数颗粒,个个圆胀饱满,面层都被撑到紧绷,仿佛按一下就会滋出水来。
“呲”一声。
白条被一只葱白小手揭下来,吊在半空晃了两下,跌进床边的垃圾桶。 杨仪敏望着被撞到摇摆的垃圾桶怔了几秒,脱下内裤扔至一边,扶着衣柜慢慢走向门口。刚迈出两步,忽然双腿一软,整个人径直跪坐到地上。
胸前两团巨硕猛地一压一弹,顶端两粒清晰的凸起跟着划出几道杂乱的线段,丰润的腿根从睡裙里暴露出来,隐约可见胯间一片滑腻的艳红周边,打绺的软毛趁机甩出一串液滴。
“唔!”
猝然的疼痛只换来一声闷哼,她似乎仍处在压抑呻吟的状态中没有脱出。 等身体稍稍和缓,杨仪敏强撑着站起来,一步一步挪到门外。
客厅没有开灯,被卧室里射出的暖光染出一点昏黄。
坚韧的背影逐渐融进晦暗,朦胧间显出几分柔弱,她固执地往前走,终于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中。
看那位置,大概是去了卫生间。
不知过了多久,杨仪敏才裹着浴巾走出来。脚步变得轻盈,面色却依旧怆然,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。
热水可以涤缓疲累,却洗不净眉间的愁绪。
她徐徐走至沙发边,按着浴巾下摆缓缓坐下,像是在提防某道偷窥的目光。 小手在座垫夹缝中摸索一阵,拽出一部手机,点亮屏幕后却顿住不动。隔了许久,她才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似的,点开与儿子的聊天界面。
两根玉色的拇指不断戳动,打出一句长长的疑问:
“小伟,你上次说的那个,跟学校请假,能每天晚上回家的事…好不好办?”问号打完,手指却又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。指腹下面,颜色鲜艳的发送键好像一颗剧毒的蘑菇,色泽诱人,却叫她不敢触碰。
踌躇半晌,杨仪敏终是选择放弃。
随着斟酌打出的问句被从后往前一个字一个字删掉,她眸中迷茫渐生。 放下手机,双腿蜷到胸前,她用胳膊环住膝盖,把自己抱成一个雪色的球。 下巴杵到腿间,俏脸被遮起一半,杏眼便愈发显得迷离。未及擦干的发丝垂在眉间,将浓重的愁苦割成几段难以消解的惆怅。
昏暗的光线中,她像个无助的孩童。
……
“喂,妈。”
“小伟子又来给哀家请安了?”
“你少看点清宫戏!”
校园里一处偏僻的凉亭中,小伟单手叉腰站在中心,正无聊地用脚尖去踢凹凸不平的地面。听闻电话里老妈的调侃,他额头似有几道黑线浮出,不满道:
“人都看傻了!”
这里是他上次与母亲分别的地方。
许是那时母子俩难得真情流露,在此间相拥落泪过,他对这个地方有种莫名的亲切,跟老妈每天的通话也都选择此处。
“傻点好啊!”
电话那头,女人话锋一转,丝毫不见昨日深夜的悲苦:“不然谁来衬托我的笨猪儿子?”
“懒猪!你是不是又在沙发上躺着呢?”
小伟听出老妈嗓音里的慵懒。
“怎么可能?”妇人斩钉截铁道:“老娘在床上!”“…”
小伟被噎得半天张不开嘴,话语权自然落到老妈手中。
“最近吃什么药了,天天打电话?”
确切的说是每天两次,中午和晚上各一回。
“有没有一种可能,儿子不用吃药也能惦记他妈?”“呵!嘴甜也没用,生活费不可能涨!”
“我不惦记那二百五!”小伟气呼呼坐到凳板上,双腿叉开,杵膝俯身: “我是关心你!”
“关心我什么?”
女人语气依旧吊儿郎当,丝丝喜意在其中深藏。
“关心你吃饭了没,关心你上火了没,关心你…”小伟借着话头道出心底的问题:“…犯病了没?”
凉亭边有柳枝随风晃动,其中一根被吹拂起来,恰好落到小伟头上,被他抓在掌心拽到身侧。
手掌反复折叠,将柳条压成数段,他在母亲突然的沉默中惴惴,张嘴再问: “妈,你是不是…?”
“不是!没有!别瞎想!”
一个堪称标准的否认三连之后,女人的嗓门重新大了起来:“能不能盼着我点好?一天天的老咒我生病!”
我话都没说完…
小伟腹诽一句,又听见老妈继续说道:“还有啊,以后少打电话,有事尽量发信息,尤其是晚上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前两天学了几道新菜,味道特别好!”
“这跟打不打电话有关系吗?”
“我一不小心吃胖了!以后晚上要跳减肥操!”“…那也不差这几分钟吧?” “不行!每次我还在下决心的阶段,你电话就过来了!我做了一个多小时的心理准备,都被你——”
声音戛然而止,即将脱口而出的“打断”,仿佛真的被什么打断了。
“妈?”
耳边母亲蓦然沉重的呼吸中,小伟霍地站起来。
“妈!”他又喊了一声,焦急问道:“你怎么了!?”“没事,收到一条诈骗短信。”
片刻后,老妈嗓音淡定地回道。
“吓死个人,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!”小伟重重呼出一口气。
“现在这些骗子的套路…”听筒里“啧”了一声,又有明媚的声音传出: “哎?我刚说的你听见了没?”
“听见了!不打就不打!”
小伟压着脾气补充道:“看见信息立马回我啊!”“知——道——了!” 杨仪敏拉长声音应了一句,挂断电话。
强烈的日光被窗帘挡住,在地面画出一道晃眼的线。床上的美妇身着睡衣,背倚床头,一抹香肩从松散的领口露出来,短发乱蓬蓬,似乎刚刚睡醒。
跟儿子的日常通话结束之后,她没像往日那般倒头再睡,反而脸色一变。 急促的喘息再也抑制不住,饱满的胸脯不断起落。手抖得几乎无法控制,指头连按三次才点中手机。
屏幕一暗一亮,显得她面颊都有些阴晴不定。
她突然坐直,嫩手攥得发白,眸光凝固在掌中那一面小小的方块之上。 视线的焦点是一条短信,发信人是一个尾号3477的陌生号码,时间是一分钟前。
杏眼跟随眉头慢慢挑起,其间满是无措。檀口依旧张着,喉咙却止不住地打颤,喘气的声音也带上一丝颤抖。
“杨女士,这些天的滋味不错吧?”
短短一句话,却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
“倏”地一声,短信下方,一个等待下载的图片冒了出来——那人又发来一条彩信。
杨仪敏下意识点中图标,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,她瞳孔遽然一震,猛烈的吸气被须臾抬起捂住嘴巴的手阻断,显得有些短促。
一股潮气迅速涌上眼眶,倏然浓成一片晶莹,直击心灵的恐慌不断蔓延,终于让她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。
照片中,一根怒张的阴茎在黑毛中挺立,硕大的龟头形如伞盖,胀得不见一丝细皱,占据了整张图片的四分之三。
令人惊颤的紫红色近如眼底,几乎要顶破屏幕,戳到她脸上。
……
六天。
小伟心中默念道。
虽然已经立秋,中午的日头还是很毒,晒得人热汗直冒。凉亭距离宿舍不算近,中间也没什么可以遮蔽阳光的凉荫,他只能加快脚步,尽量缩短路上的时间。
双腿不停迈动,裤兜被手机拽得一坠一坠,恰如他此刻沉甸甸的心情。 飞机杯已经失踪六天。
这段时间,他尝试了一切能够想到的方法。
观察舍友们的细微表现,趁宿舍无人时翻遍每一处角落,连他们上厕所时都要偷偷缀在后面,跟进去听一阵。午休时不睡觉,晚上也装睡到深夜才肯阖眼,生怕有人趁他睡着时悄悄出门。
他甚至冒着风险潜入宿管的房间,偷拿了储物柜的备用钥匙,打开每一个柜子仔细搜查。
——但什么都没有找到,室友的表现也一如既往,看不出半点异常。
飞机杯竟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。
想到这东西本就跟科学扯不上关系,突然消失也勉强说得过去。他开始觉得飞机杯并不是被谁偷走,而是不知被触动了什么机制,自行消散了。
这种结果固然最好,可他心头的阴霾始终无法散去。
万一…真是被人偷了呢?
老妈一直坚称自己没有犯病,仿佛也在验证前面的猜测,但她真的没事吗? 会不会是担心影响到他的学习,故意瞒着不说呢?
小伟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学校的寄宿制度。
长叹一口气,回过神来已经走到宿舍楼底。阳光被楼体齐齐割断,一进走廊,一股阴冷罩上来,让他不禁打了个喷嚏。
铁皮门紧闭着,似乎也在表示对他的不欢迎。他屏息聆听一阵,果然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女人叫声。
‘这群逼,又在看片。’
小伟听着寝室里尖锐的淫叫,心中不屑道。
自从前几天有老师晚上突击查寝,险些将舍友们抓个现行之后,这所谓的集体活动便被他们挪到了中午。
“肯定是新上来的那个校领导,每天喊着要整顿校风校纪!”当晚,心有余悸的眼镜躺在床上分析道。
小伟认同他的看法,但当然不会说什么,只暗暗高兴,晚上不用再被强迫观看辣眼的表演。没成想第二天午休时,便见三名舍友围出一个熟悉的圈。
嘭嘭嘭!
他拍响宿舍门,听到里面骂骂咧咧传出一声“操”,便安静等待门锁被打开的声音。
这样的流程每天都会上演,小伟与舍友们已算熟稔。
起初大炮还威胁他,叫他不要半中间跑回来,被他一步不退地反怼了一句“敢不让我进门就去举报!”,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。
回到宿舍,小伟无视面色不善的室友,径直躺上床,开始闭目养神。
他在脑中重新梳理这些天试过的法子,试图找出一些未曾发现的细节,却被耳边重启的淫声搅得静不下心。
他翻了个身,面朝墙壁,想要过滤掉耳内的杂音,舍友们却故意似的,大声聊起片中的女人。
“这水喷的,太假了!”
“这他妈是尿吧?”
“鸡巴还没老子大,能操出这么大动静?”
小伟深吸一口气,咬着牙不去理会身后的声音,但av里千篇一律的叫喊容易忽略,室友们不时冒出的点评却如同魔音一般,一字不拉强行灌进他的脑子里。
“这傻逼,老婆出轨了都不知道。”
今天的片子好像还是个带剧情的,舍友讨论的内容跟着情节不断递进。 “人天天在家里操逼,他在外面跟踪有个屁用!”“不如安个监控!” 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小伟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。
监控?
他不动声色地朝后瞟了一眼,心中浮现一个新的想法。
与其每天死盯这群家伙,不如留出一个空间,看看他们趁自己不在时会做些什么。
小伟取出手机,假意充电,打开录像功能,借着身体的阻挡,将其藏到床板与墙壁的夹缝中,只露出一个角。
他一边悄悄观察舍友,一边小心翼翼调整手机的角度,使之足够隐蔽的同时,让摄像头对准三个裸露下身的同性。
再扯一把被子,拽一拽床单,把床铺弄出一片凌乱之后,他“呼”地坐起身,装作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,抱起一摞课本头也不回地走出宿舍。
整个下午都在忐忑中度过。
小伟不知道手机能否拍到有用的东西,但这已是他目前试过的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。
他期待再拿到手机时,视频里会出现飞机杯的踪迹,又害怕拍下的画面太过露骨,令他无法承受。
熬到最后的下课铃声响起,他第一个冲出教室,饭都顾不上吃,直接跑回了宿舍。
床上杂乱依旧,看样子没被人动过。手机仍然藏在不起眼的夹缝里,角度没有一丝变化。
小伟走上前,一把将其拽出来,急不可耐地翻看起录制的内容。
……
夜深后,风也失去了温度,凉意直透内腑。
杨仪敏下车时,天上刚好飘来一片云,月光被遮住,让面前的酒店门头显得有些阴森。
头顶似乎有道视线在盯着她看,她仰头望去,入眼的却只有一片黑洞洞的窗户。 白底竖纹的休闲衬衫,宽松的深色阔腿裤,迥异于往常的时尚穿搭,配上精巧的五官,让她一进大堂便引来不少注视。杨仪敏面无表情地走过前台,只把手中挎包的肩带攥得更紧了些。
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化,她的身体跟着上升,心却一路下沉。
“早点休息,我要开始跳操了。”
最后给儿子发去一条微信,她抬起头,目光在逼仄的过道里扫过。
走廊狭长幽暗,无数一模一样的木门嵌在两边,在暗淡的光照下影影绰绰。 杨仪敏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,仿佛上一世便是葬身在这样的怪物肠道里。
木门大多紧闭,偶有一扇虚掩着,便叫人愈发紧张,担心黑暗的裂隙中随时会探出一只手来。
不知不觉变得粗重的呼吸中,她抓着挎包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,在某个毫无特殊的房门前驻足。
“8606。”
她看了看房号,又跟手机上的信息对照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,拨通那个尾号3477的号码。
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,听筒里没人说话,只有悠长的鼻息传出。
杨仪敏同样不说话,举着手机一动不动。
“你迟到了。”
等了半晌,耳畔才传来男人的声音——一个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声音。 “所以呢?”杨仪敏冷冷地回道。
男人似乎“呵”了一声,吐出一组数字后径直挂断电话:“8602。”紧接着,先前经过的某个木门“咔哒”一声,从里面被拽开一条缝。
杨仪敏后撤一步,盯着那道没有光线透出的门缝打量一阵,慢慢走到跟前,轻轻推开房门。
房间里一片漆黑,窗帘都紧紧拉着,她眯起眼睛才能隐约看到一道人影。等稍微适应一些,一个坐在阴暗中的男人便逐渐显露出来。
咬了咬下唇,她一步迈进房间,按下门口的灯光开关。
下一秒,暴露在光照下的男人模样,让她双眸蓦地瞪大,脸上瞬间溢满震惊。 “是你!?”
一道道细小的血丝快速蔓延,刹那将清亮的眼眸染出一片粉红。酥麻的感觉到处乱窜,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脑集聚。
杨仪敏一只手扶着墙,另一只手几乎把挎包抓到变形,紧绷到快要痉挛的肌肉令她止不住地浑身颤抖,过分激烈的情绪将气管都梗住,叫她呼吸也变得艰难。
看到男人面上浮起的瘆人微笑后,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哭叫:
“你对我下了什么咒!!”
第十四章 日记
8月10日,晴。
温差变大了,晚上醒了好几回。
也可能是没吃晚饭的缘故,胃里空空如也,一夜都没睡好。
昨天的视频里,只有三个舍友扯淡撸管的画面,没有出现关于飞机杯的任何线索。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,但确实心里轻松了一些。
也许飞机杯真的消失了?
我不敢确定,但希望如此。
我决定开始写日记。这种笨办法,也许能帮我察觉到平日里容易忽略的细节。 8月11日,阴。
老程宣布了一件大事,新教学楼的建造已经基本完工,可以开始准备搬教室了。 中午吃过饭,他带着全班男生领上新课桌,往新教室搬了一趟。
爬楼梯的时候,有同学跟我悄悄吐槽,我没理他。
不是不在乎刚建好的教室里有没有甲醛,而是彼时的我刚刚看到楼体表面一道道绳索,系着安全绳的工人们正吊在半空粉刷外墙,像一只只不知疲倦的工蚁。
我心里满是震撼,对学校的钞能力再一次产生深刻的认知。
与老妈的联系不得不推迟到下午。
说实话,看见空荡荡的手机屏幕时,我有点不高兴。
我质问她,是不是我不主动联系,她也就不会给我发消息。老妈情绪似乎也不太好,不停地怼我,语气很不耐烦。
我们吵了一架。
8月12日,阴。
依旧是中午,第二批新课桌到了,需要我们去搬。
用老程的话说,昨天搬的是男生自己的桌子,今天是帮女生搬。
这帮傻屌也是可笑,一个这么扯淡的理由,就让他们兴奋得嗷嗷叫,像一群发情的雄孔雀。我都想脱掉他们的裤子瞧瞧,看有没有开屏的尾巴从屁股里钻出来。
领课桌的地方有两个班打架。
乌泱泱挤在一起,场面很混乱。
充斥着污言秽语的嘈杂中,我甚至看到挥舞的石块和木棒。
老程站在外围大声呵斥,却不太管用,只能冲进内圈强行拽开厮打在一起的学生。等他拖着两个满头血污的男生出来时,身上衬衣皱得厉害,左侧小臂上,袖管红了一片。
8月13日,阴。
和老妈冷战了。
昨天就没聊几句,今天更是一条信息都没发。
我很委屈。
她根本不知道,这些天我为了她过得有多辛苦。
8月14日,阴。
烦。
8月16日,雨。
做了个噩梦。
梦里有三个男人,看不清脸,但身材很明显,是我的三名舍友。怪叫着,大笑着,舞动着四肢正在奸淫一个平躺在桌面上的女人。
女人脸上同样蒙着一团雾,不知道什么模样,只能看到胸口两个硕大的雪团,正随着下身不断激荡肉纹地撞击来回甩动。两条嫩白的小腿分别从站在裆部中心的男人腰侧伸出来,悬在空中一晃一晃。玉色的脚趾死死扣住,脚心被挤出层层褶皱,看着竟然有些可爱。
我趁着记忆还算清晰将梦境记录下来,但这梦着实让我感到恶心。
我开始犹豫,要不要继续偷拍舍友的活动?
8月17日,雨。
老程的晚课又跟别的老师换了。
这种情况不算罕见,过去也偶有发生,但在最近达到一种堪称夸张的程度。 一个星期了,天黑之后几乎就没见过他。除了上周二,他晚上的课全部换到了第二天白天。
同学们都感到奇怪,我却蓦然想起一个精灵般高傲的小个子女人。
老程真可怜。
8月18日,多云。
跟老妈和解了。
虽然是我主动打的电话,但她没接,几分钟后给我回过来了,所以也能算作是她联系的我。
整通电话基本都是她在说,我在听。
很奇怪,她冲我劈头盖脸发了半天脾气,我只听着她的声音,心里的气竟也跟着消了。最后听到她喊我“死猪”,我就知道,我们的关系恢复如初了。
这是多年相处下来,母子间不必言说的默契。
就是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喘,看来刚才正在跳操。
8月19日,阴。
晚上有老师突击查寝,眼镜玩手机被抓了个正着。
挨顿批评不说,手机也被没收,要写两千字的检讨。
两千字。
我用了毕生功力才忍住没笑出来。
睡前,眼镜问大炮,能不能找他爸跟老程说一声,把手机直接要回来。大炮说他爸最近忙,一到晚上就失联,让明天再说。
那个叫高山的男人,想来也不可能忙什么正经事,但眼镜是怎么知道他和班主任认识的?
8月20日,晴。
操…
手机被没收了。
班主任亲自上门查寝,我正跟老妈微信聊着天,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时已经迟了…这家伙居然直接朝我看过来,我根本没功夫藏!
都没来得及锁屏,手机就被收走了。
妈的,中午偷录的舍友打飞机的视频还没删!
他不会翻我相册吧?!
我不会被当作变态通报批评吧?!!
操!
8月21日,阴。
老妈下午来学校了。
上身浅色毛衫,下身一条颜色略深的灰黑长裙,美得让人挪不开眼。
我问她怎么换了风格,她反问我好不好看。我又问她为什么来,她摊开手掌,露出攥在掌心的手机。
我得承认,那一瞬间,我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。
我以为是老程看了我偷拍的视频,把老妈喊来批评教育了一顿。
好在不是。
那她怎么知道我的手机被没收了?还特意跑来帮我要回来?
我还想再问,可惜上课铃响了。
高三真的苦逼,星期六也要上晚课。
8月22日,阴。
鬼天气,一个月没怎么见太阳。
微信上问了老妈,她说上次我打架的事情有点尾巴没处理,来学校顺路找班主任聊了聊,正好聊起我昨天被没收的手机,就帮我要了回来。
说到打架的事我就心虚,没敢多问。
8月23日,晴。
我决定停止偷拍。
不只眼睛受不了,我感觉大脑都快被污染了。
而且这么长时间都没拍到有用的内容,应该足够证明飞机杯的消失与他们无关。 飞机杯…
说实话,现在写下这三个字,我都觉得有点陌生,好像前段时间的一切只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。
晚课的时候,一条恐怖的传言突然在班里传播开来,讲台上的老师都压不住底下学生议论的声音:
新教学楼在闹鬼!
据说,有人在昨晚听到了女鬼的叫声!
消息是从隔壁班一个叫刘梓轩的男生那里传出的,他声称昨天夜里跟女朋友偷偷约会,路过那片工地时隐约听见有女人的抽泣声,他们好奇地往里张望,声音却忽然消失不见。
女朋友有点害怕,刘梓轩却来了劲,硬拽着女友藏在围挡下面偷听,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。
直到他们准备离开,突然一声惨叫,犹如在两人的头顶响起,听那音色,分明就与先前的悲泣同出一人!
大晚上啊…四周一个人都没有,工地里也不见一丝光亮,黑洞洞的一片。 在这么个氛围里,光是骤然出现的惨叫也能让人打个激灵,何况有前面的铺垫? 女友顿时吓得尖叫起来,刘梓轩也毛骨悚然,两人手都顾不上拉,一前一后狂奔出老远,才真切地感觉到后怕。
故事讲得有鼻子有眼,甫一流出,便以惊人的速度传开。到了现在,已经有不少校园史学家出现,这个说那地方埋过人,那个说建教学楼就是为了镇压厉鬼…我对传言的真实与否持怀疑态度,只知道,再这么传下去,那个叫刘梓轩的男生恐怕要失去他的女朋友了。
8月24日,晴。
高三生活还是太轻松了,宿舍里的三个傻吊居然要去工地探险!
眼镜说他知道一个缺口,能钻过围挡。
大炮说要抓到女鬼,狠狠操一顿。
呵呵。
真要有鬼,你去了能抓到?
过去撞鬼还差不多!
倒是胖子没吭声,这货最近话少得厉害。
反正要是有老师来查寝,别指望我会替他们打掩护。
我不举报就仁至义尽了!
8月25日,阴。
消息传得太厉害,学校都被惊动了。
刘梓轩同学上了全校通报,理由是散布谣言,违反夜禁,还有早恋。
果然,他失去了自己的女朋友。
而除了对当事人的处理,学校遏止谣言的方法也简单粗暴。
明天就换教室!
等师生们全部搬进新教学楼,每天上课下课都在新楼里,闹鬼的传言当然就不攻自破。
嗯,很高明的办法。
但还是无法阻挡三个傻吊夜探深楼的热情…
最后一天会更刺激吗?
8月26日,阴。
他们给了我充电器。
我的,充电器。
8月27日,阴。
老妈说昨天来给我送充电器,刚好我不在,就交到了舍友手里。
8月28日,雨。
中午回到宿舍,听到里面女人的叫声,我疯了似的敲门。
门开了,三个舍友像看傻逼一样地看着我。桌上横立的手机里,有一个被操到汁水横流的女人,兀自张着嘴,被固定在屏幕上。
我好像魔怔了。
8月29日,阴。
板凳坏了,我知道是谁干得,但懒得计较。
没找老师,我趁晚课前直接回了老教学楼,打算拿张旧凳子。
只空了几天,旧楼里跟荒废了几年似的,静得吓人。
没有人会特意去给旧教室上锁,毕竟里面只剩一些即将被当作废品扔掉的东西,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。
昏暗的光线中,随意堆放的桌凳像深山老林里死去树木上风干的枝杈。我仿佛闯入了什么生命的禁区,一路腾挪,呼吸都不敢用力。
熟悉的桌面给了我安全感,不经意间碰到的湿滑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 有点黏,不像是水。
我觉得恶心,因为那使我想到某种虫子的体液。
用桌角将手上的液体蹭掉,我抄起下面的凳子,小心翼翼挪出教室。
天越来越短了,就这么一阵功夫,走廊里暗得连腿都看不清。
我总感觉背后有人,但不敢转头。脚步不自觉地越来越急,脚掌落到地面的声音却愈发地轻。
某个瞬间,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喘息。
8月30日,雨。
收到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,我拒绝了。
我从来不加不认识的人。
8月31
9月10日。
我要弄死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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