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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越到修仙世界的我要镇压诸天仙子 (32-37)作者:DCcccccc控 - 长篇色情小说

[db:作者] 2025-10-30 22:23 长篇小说 1170 ℃

     【穿越到修仙世界的我要镇压诸天仙子】(32-37)

作者:DCcccccc控

2025/10/14 发布于 pixiv

字数:19467

  第三十二章:心神裂隙

  飞舟如同撕裂锦缎的利刃,蛮横地撞入瑶光圣地的护宗大阵,激得漫天风雪都为之一滞。

  穆月立于船头,凛冽的罡风猎猎作响…他体内金丹巅峰的灵力之下,是魔种躁动不安的咆哮,对“太阴灵体”的渴望灼烧着他的理智,让他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暴戾。

  “进去…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
  玄天老祖心领神会,渡劫后期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,伴随着飞舟的前行,轰然向前推进!

  那笼罩圣地的千年大阵光幕,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,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,剧烈波动起来,竟被强行撑开了一个缺口!

  这突如其来的、毫不掩饰的入侵,瞬间惊动了整个瑶光圣地!

  “敌袭——!”

  刺耳的警钟响彻云霄!无数道身影如同受惊的仙鹤,从各处宫殿、洞府中急射而出,剑光与寒冰法术的光芒瞬间亮起,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空,紧张地对准了那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飞舟。

  为首的正是瑶光圣主的圣主冰魄仙子,与其几位核心长老。他们脸色剧变,惊怒交加。

  “何方道友?为何强闯我瑶光圣地?!”冰魄圣主声音清冷,蕴含着渡劫前期的威压,试图稳住局面…她此刻并未立刻认出飞舟的来历,但来者不善是肯定的。

  飞舟悬停在广场上空,并未降落,玄天老祖向前一步,渡劫后期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,如同万丈雪山轰然压下,瞬间许多修为较低的弟子更是脸色一白,几乎无法御空。

  “夺仙宗——宗主驾临!”玄天老祖的声音平淡,却如同惊雷在所有瑶光门人耳边炸响。

  “夺仙宗?!”

  这三个字如同拥有魔力,瞬间让场中气氛凝固!所有人的脸上,惊怒迅速被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所取代!

  太玄皇朝外,八位渡劫圆满一死七逃的战绩早已如同梦魇,传遍了瑶光高层!

  普通弟子或许只闻其凶名,但圣主与长老们却深知其中恐怖! 他们宗门内的最强底蕴…一位渡劫圆满的老祖,其命简就在大战那日……碎裂了!

  说话这位老者想必是碧云那位叛逃的玄天老祖了…那他身前这位年轻人……

  冰魄圣主的心脏猛地一沉,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。她强压着内心的惊涛骇浪,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谨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:

  “原…原来是夺仙宗宗主与玄天前辈大驾光临……不知……不知莅临我瑶光,有何指教?”她甚至不敢去质问对方强行破阵之举。

  穆月的耐心早已被魔种消磨殆尽,他根本懒得废话,直接开口,声音冰冷如同万载寒冰:“宁素心,在哪?”

  他直接道出目标,简单粗暴。瑶光圣地众人此刻才恍然,这魔头是冲着他们的圣女来的!

  冰魄圣主心头一紧,连忙回道:“回禀宗主,小徒素心她……她于半月前感悟到突破契机,已前往北境极寒冰原深处历练,以求突破。归期……归期未定啊!”她的话语带着一丝恳切,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。

  “不…在…?”穆月眼中那压抑的猩红色骤然暴涨!期待落空的挫败感,被魔种无限放大,化为一股毁灭一切的狂怒。

 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下,人群中,一名年轻气盛的元婴后期的核心弟子,他并不完全了解夺仙宗的恐怖,只看到对方如此嚣张,圣主与长老却如此卑躬屈膝,一股属于年轻人的血气与对宗门的维护之心涌上心头!他忍不住越众而出,剑指飞舟,怒喝道:

  “混账!强闯我摇光圣地!还对圣主无礼!真当我瑶光圣地无人了吗?!”

  这句话,直接点燃了火药桶。

  “你…算个什么东西?”

  穆月的身影骤然模糊,下一瞬,他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名元婴弟子面前!速度快到超出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反应极限!

  那弟子只觉得一股令他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锁定了他,元婴巅峰的灵力本能地疯狂涌动,护体罡气瞬间亮到极致!

  然而,穆月探出的右手,缭绕着一层淡薄却无比诡异的混沌气流——魔种之力被怒意引动!

  “咔嚓!”

  护体罡气应声而碎,穆月的手掌如同来自幽冥的铁钳,精准而冷酷地扼住了他的咽喉!

  “呃……嗬…放…”弟子双眼暴突,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,他感觉自己的灵力、生机,都在被那只手疯狂吞噬!

  “宗主!手下留情!!”冰魄圣主的尖叫带着绝望。

  “死!”

  穆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充满杀意的音节,手臂猛然发力!

  “噗嗤!”

  在魔种毁灭性的力量下,那弟子的脖颈被硬生生捏碎!鲜血与骨渣迸溅!

  穆月随手将软塌塌的尸体扔在冰面上,胸口剧烈起伏,眼中的猩红稍稍褪去,但暴戾未消,他抬手,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掌,一种扭曲的快意与更深的空虚交织涌上。

  死寂。

  瑶光圣地所有人,都被这超越常理的越阶秒杀震慑得魂飞魄散!

  玄天老祖的威压适时加重,叶琉璃也散发着恐怖的威压,云梦瑶不忍,侧过头,立于一旁。

  冰魄圣主脸色惨白,身体摇晃,最终,她深深低下头,用尽力气挤出声音:“门下…弟子……死……死有余辜……请宗主……息怒……”

  屈辱,但必须忍!为了圣地的存续!

  穆月甩掉血污,冰冷的目光落在冰魄圣主身上:“告诉宁素心……”

  他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暴戾:

  “她的灵体,我要了。”

  说完,转身回舟,飞舟毫不停留,破空而去。

  直到飞舟消失,瑶光圣地方才爆发出压抑的悲愤与啜泣。冰魄圣主看着那滩血红,闭上了眼睛。

  ……

  飞舟上,穆月回到舱室。强行催动魔种越阶杀敌的反噬袭来——经脉刺痛,神魂撕裂,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冲击。他需要停下来。

  “宗主,前方是霜华城。”玄天老祖的声音带着小心,“您方才消耗甚巨,不若在此休整,稳固境界?”

  穆月按着刺痛的眉心,疲惫与混乱交织。

  “……好”

  飞舟转向,朝着那座矗立在冰原边缘的繁华巨城降落。

  第三十三章:巷初逢

  霜华城的冬日,总是来得格外早,也格外漫长…穆月在城中一座看似普通的庭院里已住了半月,魔种反噬带来的神魂刺痛与混乱记忆,在刻意的压制和此地的寂静中,稍稍平复。

  这一日,午后天色骤暗,细密的雪花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,将天地染成一片纯白。穆月信步走出庭院,漫无目的地穿行在覆雪的小巷中。

  玄天老祖无声地跟在十步之外,如同一个最沉默的影子,既是一种护卫,也是一种无奈的守望,他看着宗主那比冰雪更显冷寂的背影,心中唯有叹息。

  他随意乱走,巷子越走越深,越走越静,仿佛与世隔绝…在一处拐角,风雪声似乎都柔和了不少。

  穆月抬眼望去,只见一间小小的铺面,檐下悬着一块老旧的木匾,“禾月斋”三字,字迹清秀隽永。

  铺门半开着,透出温暖的烛光,一位女子正背对着门口,费力地将一幅刚完成的水墨画挂上墙壁。

  画的是江南春雨,朦胧的远山,一叶扁舟泛于湖上,与窗外风雪凛冽形成了鲜明对比,那画境空灵,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与向往。

  女子似乎垫着脚,身形有些踉跄。

  就在这时,一阵穿堂风袭过,卷着雪花扑入店内,不仅吹得烛火摇曳,更将她刚挂上一半的画轴吹落,“啪”地一声轻响,滚到了门边的积雪里。

  “啊……”女子发出一声轻呼,带着几分懊恼与心疼,连忙转身欲拾。

  也正在她转身的刹那,穆月看清了她的容颜。

  并非倾国倾城的绝色,却清丽得如同雪中初绽的寒梅。眉目如画,一双眸子清澈得像山间的溪泉,此刻因画作掉落而带着一丝焦急,更添了几分生动。

 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浅碧色棉裙,洗得已经发白得过分,但却异常整洁,乌黑的青丝只用一支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,几缕碎发垂在颊边,平添几分柔弱。

 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沾雪的画轴时,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先她一步,将画轴轻轻拾起。

  苏清寒微微一怔,抬起头。

  映入她眼帘的,是一位身着墨色长袍的年轻公子。他容貌俊朗,但脸色有些过于苍白,眉眼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,仿佛承载了无数风霜。

  最让她心惊的是他的眼睛,好似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,其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,有疲惫,有漠然,还有一丝…仿佛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。

 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,手持画轴,风雪在他身后呼啸,却仿佛都被他周身那股无形的孤寂隔绝开来。

  “多谢公子。”苏清寒垂下眼睫,轻声道谢,声音温婉动人。

  穆月没有立刻将画递还,他的目光落在了画轴上,那江南的烟雨朦胧,小桥流水,与他记忆中地球上的水乡莫名重合,一种混杂着怀念与刺痛的情绪,悄然触动了他被魔种包裹的心弦。

  “这幅画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因久未言语而带着一丝低哑,“是…南方?”

  苏清寒有些意外地抬眼,似乎没想到这位气质冷峻的公子会对画感兴趣,她点了点头,眸中闪过一丝向往的光:

  “是,公子好眼力,画的是书中描述的江南春色。只可惜,清寒未曾亲见,只能凭想象勾勒,属实是让公子见笑了。”

 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画上,带着无限的憧憬,轻声吟道:

  “常听老人说…江南风景无限好,真想……真想亲眼去看看那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,看看那烟雨画桥,风帘翠幕……若…若是能走遍这天地间的每个角落,将所有的风景都看透透的~该有多好。”

  她说这话时,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,那纯粹的向往,竟让穆月一时忘了移开目光。

  走遍天地间的每个角落……

  那时,他也曾对云梦瑶说过…会带她走遍这世界的每个角落…

  只是如今,心境却早已荒芜,只剩下掠夺与空寂。

  他将画轴递还,指尖在不经意间与她微凉的指尖轻轻一触。

  一瞬间,极其短暂的瞬间,穆月体内那一直躁动不安的魔种,竟像是被一股清冽的泉水流过,传来一种奇异的、近乎麻痹的安宁感。虽然转瞬即逝,却清晰得让他心惊。

  苏清寒接过画,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,再次道谢:“多…多谢公子。”

  穆月深深看了她一眼,似乎想将这女子的模样刻入脑海,他没有再多言,只是微微颔首,便转身,重新步入漫天风雪之中。

  玄天老祖默默跟上,心中诧异…他清晰地感觉到,就在刚才那一瞬间,宗主身上那股本要不可控的暴戾之气,竟缓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。

  苏清寒站在店门口,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风雪巷口,心中亦有些恍惚。

  那位公子……好生奇怪,他的眼神那样深,那样重,仿佛藏着说不尽的故事,他与这霜华城,格格不入。

  她低头,看着手中那幅差点损毁的江南烟雨图,轻轻拂去上面沾着的雪花,幽幽一叹。

  风雪依旧,方才的邂逅,短暂得如同一场幻梦。

  穆月回到那处临时落脚处,外袍的肩头已落了一层薄雪。他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去驱散,任由那冰凉的湿意透过布料,仿佛这感觉能让他更真切地感受到自身的存在。

  玄天老祖无声地替他拂去雪花,又奉上一杯用带着灵韵的热茶,迟疑片刻,还是低声道:“宗主,那女子……似乎只是个全无灵根的凡人。”

  穆月接过茶杯没有回答,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依旧纷扬的大雪上,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间书画铺,那幅江南烟雨图,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纯粹的向往。

  “走遍…这天地间的每个角落……”他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,嘴角牵起一丝极淡、极复杂的弧度,似是嘲讽,又似惘然。

  接下来的几日,霜华城依旧被风雪笼罩。穆月每日都会走出庭院,脚步总是不自觉地迈向那条清冷的巷子。

  他并未每次都进入“禾月斋”,有时只是远远驻足,看着那抹浅碧色的身影在店内忙碌,或是安静地坐在窗边临摹字帖。

  她的存在,像是一道无声的溪流,在这冰天雪地里,以一种奇异的方式,抚平着他神魂中因魔种和混乱记忆而泛起的波澜。

  终于,在一个阳光难得的午后,穆月再次踏入了那间小店。

  “你好…”

  苏清寒正伏在案前,专注地绣着一方帕子,闻声抬起头。

  当看清来人时,她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,随即放下手中的针线,站起身,唇角自然地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:

  “公子,您终于来了呢!”

  这一次,她的笑容比上次多了几分真切的欢迎。似乎他连续几日在巷口的徘徊,她都看在了眼里。

  “呃…嗯……”

  穆月微微颔首,目光落在她方才刺绣的地方。那是一幅正在完成的寒梅图,几枝红梅于冰雪中傲然绽放,针脚细腻,配色清雅。

  “苏姑娘这手艺…很是不凡…”他开口道,声音依旧带着些许低哑,但比初次相遇时缓和了许多。

  苏清寒微微垂首,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:

  “公子过奖了,不过是谋生的小技,难登大雅之堂。”她说着,手脚麻利地去一旁的小泥炉上提起烧开的水,为他沏了一杯热茶。

  “天气寒冷,公子喝杯粗茶暖暖身子吧。”

  茶是再普通不过的茶梗,但在她手中沏出,却仿佛也带上了墨香与雪意。

  穆月没有拒绝,接过那只粗陶茶杯,在她示意下,于店内唯一一张待客的旧木椅上坐下。

  他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店内陈设。四壁挂满了字画,除了她擅长的江南景致、雪中寒梅,竟还有一些描绘大漠孤烟、海上明月的画作,笔法虽显稚嫩,但意境开阔,显露出作画者的向往。

  “苏姑娘似乎……很向往外面的世界?”穆月放下茶杯。

  苏清寒正在整理一旁的书架,闻言动作一顿,转过身,眼中那簇向往的火苗再次被点燃,比上次更加明亮。

  她走随意走到一幅画前,轻声道:“是呀!别人都说,读万卷书,不如行万里路…清寒…虽困于这方寸之地,但心总想着,这天地何其广阔?书上说的江南水软、塞北风狂、西疆的戈壁滩上落日如轮,还有那海外仙山…仙长御剑而行…真想都亲眼看一看!”

 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,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纯粹。她看向穆月,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:

  “我看公子气度不凡,想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吧?可否与清寒说说,外面的世界,究竟是什么样子?”

  穆月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期待,心中微微一动。他沉默片刻,避重就轻地,用平淡的语气,描述起一些地球的风土人情,毕竟他自己在这方世界,走得真不算多。

  他隐去了飞天遁地、宗门厮杀、弱肉强食,只提及山川的壮丽,不同地域人们的生活习俗,某些奇特的气候现象。

  她听得入了神,时而惊叹,时而追问,眼眸亮晶晶的,仿佛随着他的话语,已然神游天外。

  阳光透过糊着素纸的窗棂,照在两人身上,在地上拉出长长的、仿佛交织在一起的影子,店内墨香与茶香混合,静谧而安宁。

  玄天老祖守在店外不远处的巷口,听着店内隐约传来的、宗主这平和的声音,再看看这北国寻常的雪巷,心中感慨万千。

  他隐约觉得,这位苏姑娘,或许……是宗主沉沦魔道途中,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。

  当穆月起身告辞时,苏清寒送至门口,脸上带着由衷的感谢与一丝不舍:“今日听公子一席话,清寒真的是长见识了~多谢公子!”

  穆月看着她,第一次,用一种近乎平和的语气回应:“苏姑娘不嫌打扰的话…我…穆某…改日再来。”

  “清寒随时恭候公子。”她目送着他再次走入巷弄的尽头。

  第三十四章:岁月长

  自那日雪中初晤,穆月往“禾月斋”走得愈发勤了。

  起初是三五日一次,后来几乎日日必至。他不再总是沉默,虽话依旧不多,但会认真听苏清寒说话,偶尔回应几句,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平和。

  这一日,穆月踏入斋中,他抬头,看着那“禾月斋”三字,忽然开口:“禾月…有什么故事吗?”

  苏清寒闻声回头,见是他,脸上便自然浮现笑意。她放下手中活计,用布巾擦了擦手,才柔声道:

  “让穆公子见笑了…“禾”字,取其平凡,接地气,盼这小小斋馆…能如田间禾苗,虽不起眼,却能安稳生长。“月”字……是因我独爱月色清辉,觉得它宁静,能照见人心。”

  她顿了顿,声音轻了些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:

  “而且……“禾”与“穆”字,都有谷物之意,如今方觉……与公子的姓氏,有些微妙的关联呢。”说完,她耳根微微泛红,连忙转身去整理案上的宣纸,掩饰自己的失言。

  穆月闻言,微微一怔。他看着女子纤细忙碌的背影,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,仿佛被这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俏皮的关联轻轻叩击了一下。

  他沉默片刻,只低低“嗯…”了一声,并未多言,但目光落在她身上时,那沉郁之色似乎又淡去一分。

  躲在远处街角,用神识感知着这一幕的玄天老祖,险些老泪纵横。

  宗主他……他居然没有冷着脸!苍天有眼啊!!这苏姑娘,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!

  年关将近——

  霜华城迎来了一场数十年不遇的暴雪,寒气刺骨,穆月依旧准时来到禾月斋,肩头落满雪花。

  苏清寒见他嘴唇有些发白,连忙将他迎进来,又将一个小小的手炉塞进他手里。

  “穆公子稍坐,今日天寒,我熬了些暖身的粥。”她说着,转身去了后间简陋的小厨房。

  不多时,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出来。粥是普通的米粥,但里面加了切碎的姜丝和些许肉糜,香气扑鼻。

  “快趁热喝些,驱驱寒气。”她将粥放在穆月面前,眼中是纯粹的关切。

  穆月看着这碗冒着热气的、寻常无比的粥,动作有片刻的凝滞。

  他已经记不清,有多久…未曾有人为他准备过这样一碗充满烟火气的食物。

  哪怕是他…也从练气巅峰时就已辟谷,即便进食,也是灵果仙酿,何曾有过这般…凡人的温暖?

  他拿起勺子,舀了一勺,慢慢送入口中。粥很烫,味道也很寻常,但那暖意却顺着喉咙一路蔓延,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盘踞在他心头的寒意。

  “好…好吃。”他低声说。

  苏清寒笑了,眉眼弯弯:

  “穆公子喜欢就好。”

  玄天老祖在远处感应到这一切,激动得搓手。粥啊!宗主喝了她熬的粥!还说了好吃!!!老夫终于又看到宗主像个……像个活生生的人了!

  他立刻传讯回夺仙宗,告诉澹台月这个天大的好消息。

  除夕夜——

  霜华城灯火通明,爆竹声声。禾月斋却依旧清静,只有穆月和苏清寒两人。

  苏清寒准备了几样简单却精致的小菜,还有一壶自家酿的、度数极低的米酒。

  “穆公子…若不嫌弃,便留下一起守岁吧?”她轻声邀请,眼中带着期盼。

  穆月看着窗外别家的团圆烟火,再看着眼前这方寸天地里唯一的温暖,点了点头。

  他们没有多说话,只是静静对坐,偶尔吃一口菜,听窗外传来的隐约欢笑声,苏清寒和他讲起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守岁的趣事……眼神有些怀念,却并无太多悲伤,反而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韧与平和。

  “人生在世,聚散无常,但能记住那些好的时光,便足够了。”

  她微笑着,给穆月斟了半杯酒。

  “穆公子,新的一年,愿你……平安顺遂。”

  穆月举起酒杯,与她轻轻一碰。酒液甘醇,带着米香,远不如仙酿,却别有一番滋味。

  玄天老祖隐匿在夜色中,感受着斋内平和温馨的气氛,心中满是感慨…像个家了……这才像个家啊!!

  冰雪消融,万物复苏——

  穆月与苏清寒的关系,也如同这春日的溪流,自然而然地变得亲近,他会帮她将沉重的画框挂到高处,她会在他来时,提前泡好他偶尔提及过一次觉得尚可的某种清茶。

  这一日,阳光正好,苏清寒在斋外支起画架,描绘着枝头新绽的嫩芽。

  穆月站在她身侧,看着她专注的侧影,苏清寒画完最后一笔,放下画笔,望着远方蔚蓝的天空,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向往,轻声道:

  “穆公子,书上说,这真是江南的好时节呢……真想去看看……是不是真的像诗中写的那样美。”

  她转过头,看向穆月,眼中带着一丝幻想的光芒,声音轻柔却清晰:

  “若是能和心悦之人,携手同游,走遍这世间的山山水水,春赏江南烟雨,夏观北海波涛,秋览大漠孤烟,冬会塞外风雪……那该是何等的幸事…”

  她没有明说“心悦之人”是谁,但那目光盈盈,已胜过于言万语。

  穆月心头剧震,心悦之人……携手同游……

  这些词汇,对他而言,陌生得如同他没接触过的语言,魔种在他体内发出低沉,似乎在嘲笑这份不切实际的软弱。

  但与此同时,一种更加汹涌的、几乎要冲破禁锢的情感,在他心底翻腾。

  他看着苏清寒清澈见底、充满期待的眼眸,那里面没有丝毫修仙界的算计与血腥,只有最纯粹的倾慕与愿景。

  他沉默了许久,久到苏清寒眼中那抹光渐渐黯淡下去,以为自己唐突了。

  终于,他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郑重:

  “嗯…”仅仅一个字。

  苏清寒愣住,随即,巨大的喜悦和羞涩漫上心头,让她脸颊绯红,连忙低下头,掩饰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。

  而远处的玄天老祖,在听到这一个“嗯”字时,差点从藏身的树梢上掉下来。他捂着胸口,感受着自己那颗因为激动而砰砰直跳的渡劫老心。

  喃喃道:“值了!值了!就算现在让老朽去硬撼几个渡劫圆满,老朽也认了!”

  玄天老祖清晰地感觉到,宗主身上那股萦绕不散的阴鸷与暴戾,在这些时日的温水煮青蛙般的浸润下,正在一点点消融。

  虽然魔种的力量依旧存在,但那颗被层层包裹的、属于穆月“本我”的心,似乎正在被慢慢捂热,从一片冰原荒漠中,挣扎着生出一线生机。

  他看着禾月斋前,那一站一坐的两人,在春日暖阳下构成一幅宁静美好的画卷,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。

  现在的宗主,不再是那个抬手间伏尸百万的魔宗之主,更像是一个迷途已久、遍体鳞伤的孩子,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栖息的角落,在被一点点地治愈。

  岁月,仿佛真的在这小小的禾月斋里,变得温柔而绵长起来…

  夏夜,闷热难当——

  苏清寒在斋外的小院里支了竹榻,摇着蒲扇纳凉,穆月坐在一旁的石凳上,仰头望着被屋檐切割开的一小片星空,眼神有些空茫。那些破碎的、属于前世的记忆碎片,偶尔还是会在他放松时悄然浮现,带来阵阵心悸。

  “穆公子,你看那颗星星,好亮啊…”苏清寒的声音轻柔地打断了他的思绪,她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辰。

  “小时候,奶奶告诉我,那是远方游子的眼睛,在看着故乡的亲人。”

  穆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,那颗星……在他某些混乱的记忆里,似乎关联着一场席卷星辰的死斗,但此刻,听着她温柔的话语,那些血腥与毁灭的幻象竟奇异地淡去了。

  “嗯…真的很亮…”他应了一声,顿了顿,难得地主动开口,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。

  “或许……它也只是在看守着什么重要的东西。”

  苏清寒侧过头,在朦胧的夜色里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,感觉到他语气中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,她没有追问,只是轻轻摇着扇子,也将一丝凉风送向他那边。

  “那……我们就当它在守望着这人间烟火吧!”她笑着说。

  “你看,檐下那窝新生的燕子,街角王婆婆家飘来的炊烟,还有……我们这禾月斋的点点灯光,不都是它要守护的美好么?”

  穆月沉默着,心中却因她这句话而微微触动,人间烟火……

  玄天老祖隐匿在更深沉的黑暗里,感受着院内平和的气息,心中甚慰!好!说得好啊苏姑娘!宗主需要的,不就是这人间烟火气吗!

  秋意渐浓,院中的老桂花树开了花——

  苏清寒喜欢在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,坐在树下看书,穆月便也拿了一册她收藏的地理杂记,坐在她对面。

  大多数时候,两人只是安静地各自阅读。偶尔,苏清寒读到有趣之处,会忍不住念出来与他分享。

  “穆公子,你听这段……‘滇南有秘境,四季如春,花开不谢,恍若仙境’。”她抬起头,眼中闪着光,“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吗?”

  穆月放下手中的书册,他看着她纯粹好奇的眼神,缓缓道:

  “或许有,天地之大,无奇不有…只是……越是美好的地方,有时也越是遥远,不太容易抵达。”

 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她自己未能察觉的深意。苏清寒却乐观地笑道:

  “没关系,只要它存在,便是个念想嘛~说不定哪天,我们……”

  “……就能去看看呢。”

  她话到一半,意识到什么,脸颊微红,低下头。

  穆月看着她羞涩的模样,没有接话,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…他发现自己开始习惯,甚至期待这样的午后…她翻动书页的沙沙声,她偶尔的轻言软语,混合着桂花的香气,构成了一种让他心神宁静的韵律。

  玄天老祖假装在隔壁院子修剪花草,感受着那边岁月静好的氛围,读书好!读书好啊!宗主这气息,是越来越平和了。这苏姑娘,简直是宗主的定魂丹!

  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,带着深寒,让苏清寒染了风寒,发起低烧…穆月那日来到禾月斋,见斋门紧闭,叩门许久,才听到里面传来她虚弱沙哑的回应。

  他推门而入,只见她裹着厚厚的被子,蜷在榻上,脸色潮红,嘴唇干裂。

  “穆公子……抱歉,今日……不能招待你了……”她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一阵头晕目眩。

  穆月快步上前,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,触手一片滚烫。他眉头瞬间拧紧,这种凡人的病痛,对他而言,一粒最普通的丹药便能药到病除。

  “别动…”他按住她的肩膀,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绷。他转身,想去倒水,却发现水壶已空。

  苏清寒看着他有些无措的样子,虚弱地笑了笑,指了指角落的小炉子:

  “麻烦穆公子…帮我烧点热水就好……”

  穆月沉默地走到炉边,生火,添水,他看着跳跃的火苗,心中那股因她病弱而升起的焦躁感,与魔种蠢蠢欲动的暴戾交织在一起,让他几乎想立刻动用力量驱散这该死的风寒。

 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,只是将水烧开,笨拙地倒了一碗,小心地吹温,递到她唇边。

  苏清寒就着他的手,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,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,带来一丝舒适。她看着他专注而紧绷的侧脸,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酸涩。她低声说:

  “谢谢……穆公子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
  “你没事就好…”穆月的声音依旧低沉,但动作却异常轻柔。他守在她榻前,直到她沉沉睡去,才轻轻替她掖好被角。

  离开禾月斋后,穆月立刻找来玄天老祖。

  “玄…玄老…去找些……凡人治疗风寒最好的药材来。”他吩咐道,语气不容置疑。

  玄天老祖先是一愣,随即恍然大悟,忙不迭地应下:“好的宗主!老朽这就去办!保证是最温和有效的方子!”

  他心中狂喜,宗主这是真的上心了!连这等小事都亲自过问!

  接下来的几日,穆月每日都来,带着玄天老祖“寻来”的药材,亲自监督苏清寒喝下。在他的照顾下,苏清寒的病很快好了。

  病愈后,她看着穆月,眼中除了感激,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依赖与情愫。

  “穆公子,这次多亏有你。”

  穆月看着她恢复血色的脸颊,心中那莫名的焦躁才彻底平息,他忽然觉得,就这样以凡人的方式,守着她,似乎…也不错。

  又是一年岁末,大雪封门——

  禾月斋内,炭盆烧得正旺,驱散了严寒。

  苏清寒正在剪窗花,红色的纸张在她灵巧的手中,很快变成栩栩如生的喜鹊登梅。她剪好一对,拿起其中一张,递给坐在对面的穆月。

  “公子,贴上这个!寓意来年喜上眉梢,诸事顺遂~”

  她笑意盈盈,眼中映着跳动的炭火,温暖明亮。

  穆月接过那张单薄却精致的窗花,他看着她被炭火烘得微红的脸颊,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、别家准备过年的喧闹,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名为归属感的情绪,悄然在他心底滋生…

  “清…清寒…”他忽然唤了她的名字,不再是疏离的“苏姑娘”。

  苏清寒剪纸的动作一顿,抬头望向他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被巨大的羞涩和喜悦淹没,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低下头,耳根通红。

  “等雪化了,春天到了…”穆月看着她,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。

  “我们…去江南吧?”

  她抬起头,眼中水光潋滟,用力地点点头:

  “嗯!!好!我等着和公子一起去。”

  窗外是凛冽的寒冬,斋内却温暖如春,两人对坐,不再需要过多言语,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温情在空气中流淌。

  玄天老祖站在斋外风雪中,感受着里面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暖意,脸上露出了这几十年来最真心实意的笑容,他感觉宗主那颗被冰封、被魔种侵蚀的心…

  正在被这凡间女子用最朴素的情意,一点点捂热,融化。他仿佛看到了希望,看到了宗主摆脱宿命阴影的一线曙光。

  第三十五章:与君同

  来年三月,草长莺飞——穆月兑现了他的承诺,带着苏清寒,离开了他在此生活了十年的霜华城,南下游历。

  玄天老祖自然随行,化身最忠实的管家,打点一切行程,将所有的琐碎与不便都隔绝在外。

  其实所谓的江南,并非穆月认识中地球的江南…而是此方世界一处同样以水乡闻名的地域——云梦大泽。

  这里没有工业的痕迹,只有最原始而蓬勃的灵气滋养出的仙境。

  河道纵横如网,小舟往来如梭,一座座白玉或青石拱桥连接着两岸。两岸种植的不是垂柳,而是一种名为“烟霞枝”的灵植,恍若画卷。

  他们租了一艘小巧精致的乌篷船,船娘唱着软糯的本地歌谣,划开澄澈如碧玉的河水。

  “月郎,你看!!”苏清寒倚在船头,指着远处一片无边无际的、盛放着淡金色花朵的荷塘,眼中满是惊叹。

  “这里的荷花,竟像是用金箔缀成的……”

  穆月坐在她身侧,看着她因兴奋而微红的脸颊,十年的时光,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,依旧是初见时那般清丽模样,这自然是穆月偷偷给她服下驻颜丹的功劳。

  但在穆月眼中,她比当年更多了几分被岁月温柔以待的娴静与依赖。

  “嗯,老头…玄伯说这叫金霞莲,受此地灵气与烟霞枝滋养而生,平常见不到的。”他轻声解释,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。

  苏清寒回过头,对他嫣然一笑,很自然地伸出手,握住了他放在膝上的手,故作生气道:“月郎怎么什么都是听玄伯的,没有一丝自己的东西!”

  她的称呼,不知从何时起,已从“穆公子”变成了更加亲昵的“月郎”。

  这个过程,用了整整十年,如水到渠成,没有丝毫刻意。

  穆月反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。她的手微凉,细腻,带着凡人特有的、脆弱的温度。

  他们在云梦泽流连了数月——

  清晨,伴着水汽和鸟鸣醒来,在临水的茶楼喝一壶用泽中“清心草”泡的茶,看晨雾如轻纱般笼罩水乡。

  白日,他们携手漫步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,穿过被烟霞树掩映的街巷。

  苏清寒会对每一座造型各异的桥,每一扇雕花木窗,甚至河边洗衣的女子都充满好奇。

  她会买下当地巧手妇人编织的、带着灵草清香的香囊,挂在他的腰间;

  也会在路边的摊贩那里,尝遍各种他没见过的、用灵植制作的小吃,然后眼睛亮晶晶地催促他:

  “快!月郎你也尝尝!”

  穆月纵容着她的一切,他会耐心地回答她各种问题。

  会在她走累时,毫不避讳地背起她,引得路人侧目,而苏清寒则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的背上,心中甜涩交加。

  会在细雨蒙蒙时,与她共撑一柄油纸伞,站在桥头,看雨丝落入河中,荡开圈圈涟漪,仿佛时光也跟着慢了下来。

  “月郎…”

  有一次,她靠在他怀里,看着天边被晚霞染成瑰丽色彩的烟霞枝,轻声说道:

  “若能一直如此,该有多好,没有烦忧,只有你和我,看遍这世间的四季流转…永远…永远都这么下去…”

  穆月拥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,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,只是嗅着她发间淡淡的墨香。

  他没有说话,心中却涌起一股巨大的、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满足感,以及…一丝被这极致幸福反衬出的、更深的不安。

  玄天老祖远远跟在后面,看着前方那对宛若璧人的身影,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。

  宗主脸上的柔和,是他追随以来从未见过的…他甚至觉得,宗主周身那股阴郁暴戾的气息,在这云梦泽的水汽氤氲中,都几乎消散了。

  这一日,是他们来到云梦泽的第三个月,

  苏清寒四十岁的生辰,悄然而至——

  她自己似乎并未刻意记起,或者说,在她心里,与月郎相伴的每一天都如同节日。但穆月记得。

  傍晚,他带她乘船至泽心一处开阔水域,这里远离喧嚣,视野极佳。

  当最后一抹夕阳沉入远山,深蓝色的天幕上缀满星辰,倒映在墨玉般的湖水中时,无数闪烁着柔和荧光的“流萤草”从水底缓缓升起,如同万千星辰从水中跃出,将整片水域点缀得如梦似幻。

  与此同时,岸边不知何时被玄天老祖布置好的、用特殊香料制成的冷焰火齐齐绽放,没有硝烟,只有如同孔雀开屏般绚烂却无声的光彩,映亮了半边天空,也映亮了苏清寒惊喜交加的脸庞。

  “月…月郎!这…这……”她捂住嘴,眼中闪烁着比流萤和焰火更璀璨的光芒。

  穆月看着她,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,打开,里面是一支通体剔透、雕琢着并蒂莲的玉簪,玉质温润,隐隐有灵光流动。

  这并非法器,只是用料极其珍贵,雕刻者技艺登峰造极。

  “在…我的家乡…每个人过生日…辰时…都会吃生日蛋糕、还有收生日礼物…这是我特地给你选的礼物……”穆月有些紧张

  “寒儿…祝你生日快乐…祝你生日快乐…祝你生日快乐呃…祝你生日快乐——”他声音低沉,哼着为她准备的歌谣。

  苏清寒看着那支玉簪,再看看眼前为她准备这一切的男子,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,巨大的幸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交织在一起,让她眼眶瞬间湿润。

  她低下头,声音带着哽咽:“月郎……谢谢你,这十年,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。”

  穆月拿起玉簪,小心地为她簪在发间。玉簪与她清雅的气质相得益彰。

  她抬起头,泪中带笑,倚进他怀里,紧紧抱住他的腰,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之中。

  她在他耳边,用带着无尽眷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的声音,轻轻说道:

  “月郎,我真希望……能永远这样陪着你,看你看过的风景,走你走过的路……直到……地老天荒。”

  穆月拥着她,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和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。

  他低头,吻了吻她的发顶,将所有的复杂心绪都掩藏在眸底深处,只化作一句承诺:

  “好,寒儿,我们会的。”

  第三十六章:隐韶华

  穆月与苏清寒仿佛真正成了这水墨画中的人物,忘却了霜华城的冰雪,也刻意忽略了潜藏在岁月深处的暗礁。

  那日生辰之后,他们的关系愈发亲密无间,苏清寒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矜持,会在清晨为他细细梳理长发,笨拙地尝试为他束起…

  会在品尝到某样新奇点心时,眼眸弯弯地直接递到他唇边…

  会在夜泊某处静谧河湾时,靠在他怀里,指着天上的星河,软软地唤着“月郎”,说着些天真又满是情意的傻话。

  穆月感受着这一切,他陪着她去听最地道的泽中小曲、去看最热闹的庙会…甚至在一次民间举办的、无关灵力的龙舟赛上,他隐在人群中,为她下注的那一队暗暗提了口气。

  当那支龙舟险险夺冠时,苏清寒高兴得像个小女孩,抓着他的手臂雀跃不已。

  “啊啊啊啊啊!赢了月郎!!赢了!!!玄伯!!我们压赢了!!耶!!!”

  “哎哟哟!小姐!您慢些!您慢些!哎呀!”玄天老祖双手举在苏清寒身后,无奈地摇头笑了笑,这么多年,他也早就把这位凡人女子视为一同守护的对象。

  穆月看着她纯粹的笑颜,只觉得体内那乖戾的魔种都似乎被这笑容熨帖得平和了许多。

  一日午后,骤雨初歇——

  苏清寒在客栈临水的轩窗边做着女红,那是一方她绣了许久的帕子,上面是并蒂莲与交颈鸳鸯,寓意不言而喻。阳光透过湿漉漉的窗格,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  穆月坐在她对面,手里拿着一卷书,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,而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
  她低垂着眼睫,神情专注,侧脸在光晕中柔和得不可思议,四十年的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风霜,琉璃给的这驻颜丹的效果完美得近乎残忍。

  可就在这时,一阵微风拂过,掀动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,或许是光线角度的缘故,穆月瞳孔骤然一缩——

  在那一片乌黑浓密的发丝间,他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…银白。

  那不是反光,那是一根白发。

  极其突兀地,混在她依旧如瀑的青丝之中,刺眼得让他心脏猛地一窒。

  握着书卷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,那根白发,像一根冰冷的针,瞬间刺破了他不肯醒来的梦境泡沫。

  提醒着他一个他一直刻意忽略、不愿面对的事实——驻颜丹,只能锁住容颜,却锁不住凡人命定的寿元,锁不住生命本源不可逆转的流逝。

  她依旧年轻貌美,但她的身体内部,属于凡人的生命之火,正在按照自然的规律,缓慢而坚定地走向衰微。四十年华,对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,对于凡人女子,却已是走到了人生中途。

  苏清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凝视,抬起头,对他温柔一笑:“怎么~可是我脸上沾了东西?”

 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动作自然,对自己发间那细微的变化毫无所觉。

  穆月迅速垂下眼睑: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……你今天格外好看。”

  苏清寒脸上飞起红霞,嗔怪地看了他一眼,低下头,继续手中的刺绣,嘴角却噙着甜蜜的笑意。

  可她越是这般毫无防备的幸福模样,穆月心中那股无名的焦躁与恐慌就越是汹涌。

 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,想立刻将她拥入怀中,想不顾一切地将灵力灌入她体内,为她强行续命,哪怕只能延寿五十年…一百年……

  但他做不到,先不说这个对自己是否会有反噬。

  强行逆天改命是会对凡人躯体造成巨大负荷和未知风险…

  更重要的是,他怕。

  一旦他动用超出凡人的力量,这个他小心翼翼守护了十年的梦境,这个她赖以生存的、平凡而温暖的世界,便会瞬间崩塌。

  他不敢想象,当她得知自己倾心相待的“月郎”,实则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、各种掠夺仙子的魔头时,她眼中会是怎样的惊骇与绝望…

  他贪恋的,不正是她眼中这份毫无杂质的信任与爱恋吗?

  “宗…宗主…”玄天老祖的声音通过神识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

  “您的心绪……波动甚大…”他一直远远守护,自然察觉到了穆月那一瞬间几乎失控的情绪。

  穆月没有回应,只是将手中的书卷攥得更紧。他看着窗外恢复平静的河面,水光潋滟,倒映着蓝天白云,一如往昔。可他心中,却已掀起了狂风巨浪。

  苏清寒绣完了最后一针,满意地拿起帕子看了看,然后起身,走到他身边,将帕子轻轻塞进他的衣襟里。

  “来,给你…”她声音轻柔,带着一丝羞涩。

  “可不许弄丢了,我生气起来可不好惹!”

  穆月低头,看着怀中那方绣着缠绵图案的丝帕,丝线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指尖暖意。

  他伸出手,将她轻轻揽入怀中。

  “不会丢。”

  “永远不会。”

  苏清寒安心地靠在他怀里,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,只觉得这便是世间最大的安稳。

  她看不见他眼中深沉的痛楚与挣扎,也感受不到他体内那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再次开始隐隐躁动的魔种。

  玄天老祖在远处暗自叹息,他看得分明,那根白发,如同一声丧钟,提前在宗主心中敲响了。

  第三十七章:也信美人终作土 只堪幽梦太匆匆

  时光,是最公正,也最残忍的尺子。

  第二个十年——苏清寒五十岁。

  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霜华城,回到了那条覆雪的巷子,回到了“禾月斋”。

  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,仿佛也只有这里,才能承载他们这漫长而短暂的梦境。

 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这对璧人,在街坊邻里模糊的记忆里,这对几十年前搬来的、恩爱的穆先生和苏娘子…模样似乎就没怎么变过。

  只是穆先生的眼神,一年比一年沉郁,而苏娘子,虽容颜依旧,那满头的青丝,不知从何时起,竟已尽数化作了如雪的白发。

  第三个十年——苏清寒六十岁。

  他们依旧如热恋中的男女。穆月会陪她在院中那棵老梅树下品茗,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街巷趣闻,或是回忆他们游历过的名山大川。

  她说话时,眼眸依旧清亮,只是偶尔,会对着水中自己那依旧年轻、却顶着一头银发的倒影,愣怔片刻。

  穆月看在眼里,心中的恐慌如野草疯长。

  他开始第一次,在她熟睡后,颤抖地引动自身一丝最本源的精元,混合着温和的灵药,悄无声息地渡入她体内,为她强行续接那即将枯竭的生机。过程极其凶险,他耗损巨大,脸色苍白了数日,魔种也因此躁动不安。

  玄天老祖跪地苦劝,言此乃逆天而行,于小姐之凡胎亦是负担啊!!

  穆月只是沉默,然后说:“玄老…我…不能看着她走。”

  第四个十年——苏清寒七十岁。

  她的行动开始变得迟缓,不再能长时间站立作画,更多时候是靠在躺椅上,盖着厚厚的毯子,看着穆月为她打理斋中事务。

  她的白发如银瀑,衬得那张毫无皱纹的脸,有一种惊心动魄的、诡异的美。

  穆月续命的次数越来越多,代价也越来越大。他开始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来压制因损耗而反噬的魔种,眉宇间的疲惫与戾气日益深重。

  苏清寒有时会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,担忧地问:“月郎,你是不是累了?”他只是摇头,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,试图捂热。

  第五个十年——苏清寒八十岁。

  她大部分时间需要卧床静养,精神也大不如前。但她依旧坚持每日让穆月扶她到窗边坐一会儿,看看外面的雪,或者听听巷子里的叫卖声。

  她开始频繁地回忆过去,回忆他们初遇的那个雪天,回忆云梦大泽的流萤,回忆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。

  “月郎,我们哪都去过了呢…真好……”她满足地叹息,眼神却渐渐变得浑浊。

  穆月几乎是以命换命地维系着她的生命,他的修为因此停滞不前,甚至隐隐有跌落的风险,周身的气息也因魔种与续命行为的冲突而变得极不稳定。

  玄天老祖已是满心绝望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宗主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。

  第六个十年——苏清寒九十岁。

  她的身体,已经到了真正的强弩之末,纵然有穆月逆天改命,以无数天材地宝和自身本源强行吊着一口气,但这具凡人的躯壳,已然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尽头。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,常常昏睡终日。

  这一日,窗外又下起了大雪,鹅毛般纷纷扬扬,覆盖了整个世界,仿佛与六十多年前他们初遇的那一天,一模一样。

  穆月坐在床榻边,握着苏清寒那清瘦的手。

  她的手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,他就这样坐着,一动不动,如同一座正在风化的石雕。

  他的容颜依旧年轻俊朗,只是那双眼睛里,早已失去了所有光彩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与疲惫。这数十年的逆天而行,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。

  突然,他掌中那只冰冷的手,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
  穆月猛地低头。

  苏清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,她的眼神异常清明,甚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澄澈与平静。

  她望着他,望着这个陪伴了她一生,容颜未改,却为她付出了无法想象代价的男子。

  她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,颤抖着,想要触摸他依旧年轻的脸庞。

  穆月连忙俯下身,将脸凑近她的手。

  她的指尖冰凉,轻轻划过他的眉骨,带着无尽的眷恋与……深深的怜惜。

  她的指尖冰凉,轻轻划过他的眉骨,带着无尽的眷恋与……深深的怜惜。

  “月…月郎……”

  她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。

  “我在…寒儿…我…”穆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紧紧握住她的手。

  苏清寒就这样看着他,看了很久很久,仿佛要将他的模样,刻入灵魂的最深处,带去下一个轮回。

  然后,她笑了。那笑容,如同雪地中最后一点微光,脆弱,却带着释然与圆满。

 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断断续续,却字字清晰地说道:

  “月郎……谢谢你……陪我……这一程……”

  “江南的烟雨……塞北的风雪……我都…都看过了……和你一起……真好…真好……”

 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,眼神开始涣散,却依旧努力聚焦在他脸上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与恳求:

  “但……但不要再…为我……这样下去了……”

  穆月的声音开始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慌乱,他紧紧攥着苏清寒的手,语无伦次,仿佛要将埋藏了一生的秘密尽数倾倒出来,只为换取一丝渺茫的希望:

  “没…没事的…我在的寒儿…你…你听我说…我和你说…其实…我不是普通人!!”

  “我是…我是夺仙宗的宗主!夺仙宗,你知道吗??外面…外面传的很厉害…就是那个…那个很厉害的有四个渡劫期的宗门!玄……玄老就是其中一个!虽然…虽然他没有另外那三个厉害…但…对!对了……”

  “我身边…我身边还有修为更加通天的修士!她们…她们一定有办法!清子…月儿…琉璃…梦瑶…鸾凤…她们一定能救你!!”

  “寒儿你别怕,我在…你…你坚持住,我这就带你……”

  穆月慌慌张张地想要将她抱起,动作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显得笨拙无力。

  苏清寒看着他这般失措的模样,那双已然开始黯淡的眸子里,非但没有惊诧,反而漾开了一丝极其温柔、带着怜惜的笑意。

  她微微摇了摇头,声音轻得如同耳语,却清晰地打断了他:

  “多少年了…从没看到…你这么慌张的模样……”

  她喘息了一下,积蓄着最后一点力气,目光爱怜地描摹着他焦急的眉眼,缓缓地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,说道:

  “傻瓜…你…你以为我…我真不知道吗…?”

  穆月的动作猛地僵住,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。

  苏清寒的嘴角努力维持着那抹令他心碎的笑容,继续说道:

  “哪有人…活了这么久…都不老的…真是的…傻…傻…瓜…”

  原来,她早就知道了。

  她早就知道他不是凡人,知道他有通天彻地之能。

  可她从未点破,从未索求,只是安静地、用力地,陪他做着这一场长达数十年的、凡俗夫妻的梦。

  她用她凡人的智慧,守护着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幻境,也守护着自己内心那份纯粹的爱恋。

  泪水,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穆月眼中滚落,滴在她苍白的手背上,灼热而冰凉。

  苏清寒感受到那滴泪,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,却依旧笑着,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满足,却也有挥之不去的遗憾。

  “但…但我好想…我真的好想…”

  “好想…再和你去看一次…你…曾经和我说过的…那真正的烟雨江…江南啊…”

 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,眼神开始望向虚空,仿佛一同去到他所说过的,能与她携手同游的、烟雨朦胧的江南。

  “可…可我…有点累了…月郎……”

  她的目光最后回到他脸上,凝聚了此生最后的温柔与光亮,一字一句,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:

  “不过…这一生……有你…我……我真的…很开…心…”

  话音落下,她眼中最后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,轻轻摇曳了一下,彻底熄灭了。

  那抹温柔的笑容,凝固在她依旧年轻、却已失去所有生机的脸庞上。

  她握着他的手,彻底松开了。

  穆月僵在原地,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
  他没有嘶吼,没有痛哭,只是呆呆地看着她。

  他感觉不到心跳,感觉不到呼吸,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、冰冷的空洞,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。

  他就这样抱着她,坐了许久许久,直到窗外的雪光将房间映得一片惨白。

  然后,他动了——

  他极其轻柔地,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,用温暖的锦被将她仔细包裹好,然后稳稳地抱在怀中,站起身。

 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,甚至没有看一眼守在外间、早已跪伏在地,老泪纵横的玄天老祖。

  他只是抱着她,一步步走出禾月斋,走入那漫天纷飞的大雪之中。

 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力,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、失去挚爱的凡人,一步一步,走得缓慢而坚定。

  风雪扑打在他脸上,与他无声流淌的泪水混合,冰冷刺骨。

  他要带她回家。

  回她魂牵梦萦的江南。

  …………

  云梦大泽,依旧是那个他们定情的地方。穆月找到了泽心一处最为宁静、风景绝佳的小岛。岛上烟霞树环绕,四季花开,正对着波光浩渺的湖面,远山如黛。

  他亲手,一捧土,一捧土地,在那里挖了一个墓穴。动作缓慢,庄重,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。

  他将包裹着她的锦被,连同她生前最爱的几卷书、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、以及他送她的那支玉簪,一起轻轻放了进去。

  然后,他再次亲手,将泥土掩上,垒起一座小小的坟。

  他寻来一块最洁白的暖玉,以指为笔,灵力为刻,在那玉石之上,一笔一划,镌刻下几个字:

  爱妻

  苏清寒

  之墓

  没有冠冕堂皇的称号,没有惊天动地的生平,只有最朴素,也最沉重的两个字——爱妻。

  他将玉碑立在坟前,静静地站在那里。风雪无法靠近这小岛分毫,只有温柔的烟霞雾气缭绕四周,恍若她从未离去。

  他哭了,哭的很大声,只是在那墓前,没有任何言语,就是在哭。

  脑海中,是她最后的话语,是她温柔的笑容,是六十年来点点滴滴的相伴,是江南的烟雨,是塞北的风雪,是她说“好想再看一次江南烟雨”时,那带着遗憾的眸光……

  所有的温情与甜蜜,所有的挣扎与不舍,最终都化为了一句刻骨铭心的谶语,在他悲痛的心海中反复回响,字字泣血:

  也信美人终作土,只堪幽梦太匆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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