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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我在仙门当卧底】(第十七章、第十八章)
作者:鲫鱼豆腐汤
2025/09/19发表于:sis001
字数:10,395 字
第十七章
丹霞峰下的药园,与杂役处判若两个世界。
脚步刚一踏入,铺天盖地的草木灵气便涌了过来。这里没有牲畜粪便的腥臊,没有腐草发酵的酸浊,只有上百种灵植交织而成的生机。每呼吸一口,清凉馥郁的灵气便会顺着鼻息钻入肺腑,渗进经脉,如同饮了口清甜的甘露。
余幸正式报到那天,接待他的是个面色蜡黄的老管事。对方静得像块浸了年月的山岩,即使听余幸说明是新任的王管事亲自调派而来,也只点了点头,脸上更未见有半分热络。
他枯瘦的手指漠然接过令牌,核验,递回。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音,只余下山风拂过灵草叶片的窸窣轻响。接着老管事抬臂遥遥一指——药园极西的角落,一方偏僻的灵田藏在那处,几株青露藤正缠绕着木架缓缓蠕动。田畔的木屋看着有些陈旧,檐角垂着的风干药草却还带着点浅绿……
恰逢温润的天光自云隙间流泻而下,给这处僻静角落裹了层朦胧的光晕,添了几分柔和。
对此,余幸毫无怨言。
每日的晨雾尚未散去,余幸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药田里。
他仿佛又做回了那个初入山门的采药童子。天未破晓便起身,指尖拂过带露的藤叶时,动作竟比那些早来了数年的外门师兄更为精准轻柔。
他不多言,不闲谈,只埋头做事。分配下来的任务从不推诿,沾着晨露的双手总是忙碌到星月初升。短短数日,药园里那些原本用审视目光打量他这个“走后门”来的弟子们,眼神也渐渐缓和下来。
众人看着这个沉默的年轻人在田垄间不断俯身又直起,像一株不会喊累的灵植。终于,一名资历颇深的师兄点了点头,对身旁同伴低声道:“虽是走了王管事的门路,倒也算踏实本分。”
然而无人知晓,每当黑暗彻底笼罩天地,余幸便会化作一道真正的幽影。 没有半分白日的温吞,更没有片刻休息。
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,余幸心中亮如明镜。宗铭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,那既是庇护,更是一柄悬在顶门的利剑。哪怕行差踏错一步,都可能招来雷霆般的审视,容不得半分侥幸。
所以他必须动起来,必须比任何人都更早,更快。
月光掠过窗棂,在屋内铺开一层冷白,却只映出榻上的空荡。他的身影早融进外头沉沉的夜幕里,像一个藏在暗处的鬼魅。
夜色便是他最好的遮掩。
每到深夜,余幸都会借着“敛息决”在田垄与林地的阴影间穿行。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将所有明哨暗岗的位置,乃至禁制阵法运转时那细微的灵气震荡,尽数纳入心中。
这方药园,正一点点被他刻在脑海里。
他要比此地的泥土更懂草木的生死,比流动的夜风更懂阵法的呼吸。
这一夜,浓云吞没了月轮,正是潜行的绝佳时机。
余幸的身影如薄烟般落在一片药圃旁。此处专植只在夜间开放的奇花,四周布满了维持温湿的守护阵法,灵气交织,连月光都照得有些扭曲。
他缓缓蹲下,指尖逼出一缕灰蒙真气。那真气细若游丝,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探向那座正不断散着水汽的“润泽阵”。
他本意只在摸清灵气流转的轨迹,丝毫未有扰动之心。
可天底下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。那缕一触及阵法,便如一滴浓墨落入清水,瞬间侵染了整座大阵平稳的灵流。
“嗡——”
一声闷响陡然炸开,似老弦崩断,震得周遭空气都颤了颤。脚下原本无形的阵纹尽数亮起。不再是平日温润的青光,而是疯狂闪动的杂色乱芒!
那异响刚一断绝,绵长的嘶鸣便接踵而至。下一刻,磅礴的水行灵气自阵法核心喷涌而出,以无可阻挡之势吞噬了整个药圃。
视野在刹那间被彻底抹去。
余幸心中大骇,只觉一股刺骨的湿冷瞬间缠上身来。空气中无数水汽疯狂凝结、汇聚,不过三两息的工夫,便化作一场铺天盖地的浓雾,将方圆数十丈之地笼罩得严严实实,伸手不见五指。
他自知闯下大祸,当即敛息匿形,身形如电,隐入一旁花棚的阴影里。 前脚刚藏好,后脚一道人影便提着盏琉璃灯踏入了这片雾海。
灯光蒙昧,在浓雾中只照得开身前三尺之地,也照亮了来人那张清减了许多的侧脸。
此夜来此,是为采一株“月见花”。
又或许是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,想趁机确认那个执拗的身影今夜是否安然。
来人正是苏菀。
她提着灯刚踏入药圃时,浓雾便掩盖了那点微弱的亮光。
“呀!”
脚下一滑,苏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,身子便不受控地朝一侧倒去。她本能地想催动灵力,可还未等反应,人已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。
那怀抱滚烫,与周遭的湿冷宛若两个天地。
余幸几乎是出于本能,伸手一揽,将那柔软的身躯箍在怀中。
入手处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子腰肢的纤细与弹性,隔着薄薄的袍服,肌肤的温热和惊人的细腻毫无保留地传来。一股清冽的药香混合着女子独有的体香,倏然沁入他的呼吸。
是她。
苏菀僵在原处,连眼睛都忘了眨动。
她被一双如铁钳般的手臂紧紧环抱,鼻息间尽是那股熟悉的气息——那是混合着少年人汗水与烈日的味道。
是他。
“阿幸?”
怀中传来一声轻唤,带着几分试探,几分不敢置信。
“……师姐。”
余幸喉头滚动,艰涩地吐出这两个字。他像是被这称呼烫着了,蓦地松开手,向后急退一步,拉开了距离。
两人静立于这片意外造就的混沌之中,与世隔绝。
周遭万籁俱寂。
唯有两颗心,隔着三尺雾气狂跳不休,震耳欲聋。
自那个禁忌的夜晚之后,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独处。
此刻的苏菀心乱如麻。她本是借着采集灵花的由头,过来瞧瞧他是否无恙,哪知竟会……竟会如此狼狈地闯进他的怀里。
最终还是苏菀先打破了这片沉寂。她一双清眸中映出他的轮廓,眸光里是来不及收敛的惊悸与焦灼。
“我听说……前几天那件事……”她嗓音微颤,泄出几分急切,“你还好吗?刑法堂的人……有没有为难你?”
余幸定定地看着她。那双眼中的关心太过真切,像一星炭火,精准烙在他心中由层层算计与冰冷筑起的高墙上。
那里悄然烫开一个微小的缺口。
他摇了摇头,将声线刻意放得平稳:“我没事,师姐。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
“怎么可能没事!”
苏菀的情绪突然失控,她一步抢上前来,指尖几乎要触及他的衣袖,却又硬生生止住。
“我都听说了!刘锦源倒了,张虎也被押走了……所有人都栽了!可你,你被刑法堂带走,最后非但安然无恙,反而被调来了这里!”
她死死盯住余幸,清亮的眸子里翻涌着巨大的困惑,以及深沉的恐惧: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你可是应了刑法堂什么条件?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人手里?阿幸,你同我说实话……”
苏菀的质问不停:“你莫不是……才脱了一重灾,又入了另一重劫?” 她害怕,怕他这奇迹般的脱身,背后藏着无法言说的代价。
这份真切关怀,不带分毫伪饰,却让余幸心头那名为‘欺瞒’的毒刺猛地往里扎了一寸,负罪感蔓生而出。
可他不能吐露分毫。
这场戏必须要演下去。
“师姐,你真的想多了。”他侧过头,巧妙地避开了那烫人的目光。再开口时,语气里已有了几分后怕侥幸。
“我,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。”他他缓了口气,仿佛要定下心神,“或许宗门早已明察秋毫,暗中盯紧了刘管事等人。我不过是运气太差,意外撞破了他们的勾当,又被顺水推舟,成了引出此事的由头罢了。”
苏菀怔怔地望着他,显然无法完全相信这番随意的说辞。她唇瓣微启,还欲追问,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在他被雾气浸透的肩头。
刹那间,另一件让她羞赧却无比挂心的事涌上了思绪。她的声音倏忽低了下去,细若游丝,连耳垂都烧得绯红:
“你的身体……上次的……伤,”她的声线里还带着细微的颤音,“真的……都好了吗?”
这句话如同一根银针,刺穿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所有伪装。那些层层叠叠的阴谋与算计,在这一刻荡然无存。
它将一切拽回那个彼此心照不宣却又共同逃避的夜晚,交织着羞耻与禁忌的时刻。
余幸的身体僵了一瞬。他缓缓抬起头,撞上苏菀那双躲闪不定却又满是关切的眼眸。
顷刻间,所有刻意营造的隔阂就此消融,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染上了真实的温度:
“师姐给的药,很好用。”
一句没头没尾的话,眼下却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密语。
它无关阴谋,无关算计。
只关乎那个夜晚她冒险递来的那只玉瓶,和那份不问缘由不计后果的照拂。 只这八个字,便如一记重锤砸在苏菀心口,砸得她鼻根发酸,眼眶发烫。所有盘旋在唇边的疑问与担忧,都在此时彻底失声,哽咽在喉间,再也无法问出半分。
浓雾弥漫,冰冷的水汽无孔不入,早已将衣衫浸得透湿。
深绀色的道袍紧贴在身,水渍之下,更衬得她胸前弧度饱满起伏,腰肢纤细如柳。湿布贴合腰臀曲线,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起伏。
与此同时,四周的灵花得了失控灵雾的催发,竟开始生长怒放。根茎抽长拔节之音,花苞绽裂之声,细碎嘈切如蚁行。本该次第而开的繁花此刻却争先恐后地盛放至糜烂,泼洒出甜腻到发齁的异香。
苏菀猛地惊醒。
一股异样的燥热自她小腹丹田处烧起,带着灼人的心慌,迅速蔓延至四肢。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,肌骨明明浸在寒雾里,却偏偏从内里透出滚烫来。
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咚、咚、咚……
一声快过一声,重重撞击着耳膜。
“我,我得走了。”
苏菀慌忙转身,手腕却突地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!
“阿幸你……”
惊呼声尚未完全出口,一股巨力便将她扯了回去,整个人天旋地转,结结实实倒回那个灼热的胸膛。
“别动。”
余幸的声音从头顶砸落,沉闷嘶哑,像地底压着滚雷。
鼻端是那甜腻的花香,眼前是湿衣下毕露的曲线,心底是囚困已久的灼念。三者交织成一张巨网,终是将他最后一丝清明绞得粉碎。
他长臂合拢,将那具娇柔的身子死死锁入怀中,严丝合缝,再不留半分转圜的余地。怀中玉人那动人心弦的柔软与温香,隔着薄薄的湿衣传来,尽数落入他的感知。
余幸有如迷途之人终于寻得归处,忍不住将头颅深埋进她的颈窝,贪婪地汲取着自她发间弥散而出的幽芳。所有隐忍与克制在此刻荡然无存,粗重的吐息尽数化作燎原之火,掠过她敏锐的耳廓,烙上她细腻的颈侧。
苏菀灵台失守,心神俱散。她只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了个干净,软软地瘫在他怀里。
隔着两重湿透的薄衫,那股滚烫依旧清晰得惊人,如淬火后的精铁,悍然抵在了她的小腹上。
熟悉的轮廓带着惊人的炽热,似一道惊雷劈入记忆深处,瞬间便将那个夜晚带回眼前。彻骨的羞耻如决堤潮水,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心防,连带一双玉腿也软得再难支撑,几乎要直直滑落。
“师姐……”
一声压抑的闷哼自他口中溢出,宛若被镇压已久的凶兽。他缓慢抬头,目光穿透氤氲的雾气,终是寻到了那双让他心尖发颤的眸子——那里凝着惊惶、裹着怯意,却又偏偏在最深处藏着一缕绮念。那一池春水波光点点,把所有心绪都露了出来。
再无犹豫,他猛地低头,朝着那片柔软狠狠吻了下去。
气息交缠,唇与唇相触不过咫尺的刹那——
余幸的身体猛地一震!
宗铭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,如同最凛冽的寒风一般自他识海深处浮现。紧接着,是虞洺薇那张美艳却失了血色的面容,以及她那句刻入骨髓的诅咒:“我若身死,你也休想独活!”
前有宗门森严律法,后有师尊种下的生死枷锁。
他像突然被烈阳融穿的厚雪,又似心口被刀刃扎入,浑身力道一泄,想也不想,便将怀中的温软推了出去!
劲力之大,竟让苏菀一连踉跄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!我,我不是……”
余幸的道歉仓皇失措,连嘴唇都在抖,眼中尽是恐惧。
话音未落,他已头也不回地扎进茫茫白雾,落荒而逃。
四野重归宁静,苏菀独自伫立在原地,胸口剧烈地起伏。少年方才那灼热的吐息似乎还未散去,依旧在唇间和颈侧留着一缕惊心的余温。她素手微抬,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滚烫的唇瓣,脑中已是一片空濛,心绪乱如一团理不清的麻。 “——喂!前面那雾怎么回事?!”
“不好!好像是阵法出了问题,快过去!”
遥遥传来的几声呼喝,夹杂着杂沓的脚步声,将苏菀自那片混乱的思绪中惊醒。
她心头一凛,再不敢逗留下去,强行按下那份依旧翻涌不休的心绪,素手微动,飞快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与鬓角。
趁着雾霭尚未散尽,她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虚无的深处,那里早已没了余幸的身影。
一句“多加保重”自唇齿间逸出,轻得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吹散,却又裹挟着万般难言的滋味。
言罢,她莲步微转,亦不敢回头,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悄然隐去。
漫卷的浓雾终是慢慢敛去狂态,偃旗息鼓。
空寂的药圃里再没半个人影,唯有清冷的月色铺展,将草木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。
一片密林深处,余幸脱力地倚在一株古木上,大口喘息,吐出的气灼热如炭。 方才那场慌不择路的奔逃,非但未能浇熄半分心火,反倒像往烈火里添了把柴,将那深入骨髓的欲念催逼得愈发狂乱,在胸腔横冲直撞,奔腾不休。
身下那根怒张的阳物更是如精铁,被煅烧得几欲崩裂,传来一阵阵难忍的胀痛。
苏菀残存的体温、发间清幽的香气、惊惶湿润的眼眸,以及双唇将触未触之际那电光火石般的柔软预感……这一切都如恶毒的烙印刻进他的心底。
他闭上眼,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粗糙的树皮上。
夜风带寒,拂过余幸的身体。他徒劳地想借这点凉意去镇压在肺腑间肆虐的业火。然而心头那团因她而起的雾,却像生了根般凝滞不去,任风如何吹拂都纹丝不动。
他就这样困在里面,进退不得。
只觉着这长夜,也好似没有尽头了。
第十八章
丹房之内,温热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凉了下来,像是一瓢雪水浇进炉膛,连丹炉里跃动的赤炎都倏地一矮,瑟缩着伏低了三寸。
苏菀添药的手微微一顿,三叶清心草悬在指间,尚未落下。便觉一股无形寒意自门缝渗入,顷刻间漫过丹炉、药架,最后停在她绷起的腕间。
下一刻,林渐便已静静立在了门口。
他并未推门,仿佛自从虚空踏出。一身月白道袍不染尘埃,袖口纹着的云鹤暗绣依旧清冽如霜。只是周身环绕的灵压要比闭关前更添几分刮骨般的锋锐,无声无息漫溢开来,压得炉火明灭不定,连苏菀的呼吸都滞了滞。
“师、师兄。”
苏菀的嗓音里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颤。她慌忙起身行礼,低头垂眸,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,仿佛要将整个人都缩进那衣袍投下的阴影里。 林渐没有应声,甚至没有丝毫的迟疑。
脚步声轻而平稳地越过苏菀身侧,只掠起一缕微寒的风,仿佛她不过是廊下一粒碍眼的尘。他的视线始终凝在丹房尽头那一方静置的紫檀木盒上,未曾偏移半分。
他伸出手,五指修长,骨节如削,不染半分尘俗之气。指尖轻启盒盖,拈起一枚“宁神守魄丹”,行云流水的动作里透着一丝近乎无情的雅致。
丹丸被送至鼻下,他双目微阖,深深一息。
丹房一时间静得悚然,连炉中的火舌都颜色黯淡,不见丝毫跳动。
“可惜了。”
林渐终于开口,语调平平,浸着极淡的惋叹,如同面对一件不慎摔碎的珍玩,而非活生生的人。
月露清兰的清气,过犹不及,反倒压住了主药的君臣之序。用量,多了半朵。” 言罢,他眼睑微抬,目光落在苏菀身上,那眸中的寒意竟比闭目时还要多上三分。
“我原以为,此等连入门丹童都引以为戒的粗疏早该与你无缘。”他语速极慢,待到最后那个称呼吐出时,已似深涧里的冷风,“……是我期许过甚了么,阿菀?”
那枚废丹被随手掷入盒中,发出一声闷响。
这声响仿佛是砸在苏菀心头,她面上血色顷刻褪尽,只说得一个“我”字,便再无下文。
林渐却不看她,只盯着那枚丹丸,淡淡道:
“你的心,乱了。”
他终于将视线移到苏菀身上,眼神里寻不到半分旧日的温情,只剩下审视器物般的苛刻与淡漠。
“闭关之前,我嘱你静心丹道,静心守炉,炼意为先,为你我二人将来计。”他话音渐沉,“看来,你是当做了耳旁风。”
林渐眼中的神光如有实质,碾一寸寸刮过苏菀的眉眼,他身子微微前倾,吐字极缓,一字一顿:
“告诉我,阿菀——”
“是何等要事,值得你将我的话抛之脑后,非要亲自踏下丹霞峰?”
苏菀的指节用力掐进掌心,刺痛让她勉强站稳,面上却已是纸一般的颜色。 她张了张嘴,喉咙却像是被一团冰冷的棉絮堵住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脑海中只有一片茫茫的白,方才准备好的万千说辞,此刻竟寻不出半个字来。
丹房内愈发安静了。
林渐既不再问,也不催促,只是漠然地看着她。
这般无声的对峙里,一切言语都成了多余。
“终究是我看走了眼。”林渐微微摇头,声量不高,却字字诛心,“当年我将你从泥淖中拉起,赐你名位,予你仙途,是让你斩断过往,而非为那些蝼蚁之辈,忘了自己的根脚。”
他踱步上前,抬手以指背轻轻拍了拍苏菀的脸颊。那触感有如玉石般冰凉,全无应有的暖意。
“于我大道有益,方为道侣。若心有旁骛,时时需人点醒,便是魔障。” 他收回手,语气无波无澜,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旧事。
“记住你的身份,阿菀。做好你该做的事。”
“别再让我失望。”
话音落下,他转身便走,不曾再看一眼。衣袂带起的风似有若无,拂过丹炉,那炉中原本黯淡的火光竟也跟着一颤,倏然熄了。
满室死灰,不见半点光亮。
门外天光大盛,门内却如坠深潭,不见天日。
苏菀站立良久,纹丝不动,仿佛已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。直至门外传来弟子往来的脚步声响,她才似有所觉,僵硬地转过身。
她走到丹炉前,借着铜壁映出的模糊倒影,缓缓牵动嘴角,不多时,便又成了那副人人都熟悉的温婉模样。
此后数日,药事堂的苏菀师姐一如往昔。待人接物,言笑晏晏,分毫不差。 只是偶尔有人看进她那双眸子,总会觉得里面空落落的,像一口照不见天光的古井,再无涟漪。
药园角落处,余幸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那道身影。
她常避开众人,独身伫立在田垄之间。山风卷起她素色的裙裾,人却如一尊石像,久久不动,像是神魂早就游离天外,只留下一具空荡的躯壳。
余幸默然旁观,只是将手中药锄握得更紧了些。
有些事,不必问,也无需猜。
对那等高高在上的林渐师兄而言,苏菀师姐从来就不是什么道侣。她更像是一件被精心挑选的长物,需得时时擦拭保持无瑕的光泽,用以点缀门面。
可以是一件新裁的袍子,也可以是一柄出鞘的灵剑。
而长物之上,不容纤尘。
余幸死死攥紧拳,任凭指甲深陷掌心皮肉,唯有这股痛楚,才能让他稍稍清醒。
林渐。
仅此二字,便是一道无可逾越的天堑,横在眼前,迈不过去。
于是那无处宣泄的怒意,那说不出口的怜惜,连同那份不该有的妄念尽数沉入心底。
日复一日,反复熬煎,最终酿成一壶烈毒。
只待天时,便要破釜而出。
连着晴了四日,第五日酉时,雨水终究是落了下来。
起先是牛毛细雨,斜斜密密,不多时便成了势。雨幕垂天,将远山近景都浸染成一片灰翳。
余幸收拾好工具,踩着泥泞的田埂往木屋走,脚下“吧嗒、吧嗒”地溅起些许泥星。
路过那方早已荒芜的废圃时,他脚步一顿。
雨声淅沥之间,夹杂着一丝极细微的动静。
那声音断续传来,被雨水冲刷得时有时无,倒像是什么人缩在暗处,正强忍着不敢放声的低泣。
他循声望去,视线穿过雨帘。
那座塌了大半的花棚底下,果然蜷着一道纤细的身影。她将脸尽数埋入膝间,唯有不住抽搐的双肩无声诉说着她正在承受何等的痛苦。
雨水打湿了她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云髻,几缕青丝狼狈地黏在颈侧,愈发衬得那截脖颈愈发雪白,也愈发脆弱。
整个人,就如一朵被风雨打残的琼花,零落于泥尘。
那压抑至极的哭声,细细碎碎,像一把锥子,就这么直直扎进了余幸的心口。 余幸不去想她为何而哭。
是林渐也好,是这吞人的宗门也罢,此刻都不打紧了。
他的眼中只剩下这冰冷的风雨,要将她一点点吞没下去。
那一刻,余幸再无别的念头,转身便走。
雨中往返,不过数十息的工夫,再回来时,他手中已多了一件浆洗干净的粗布袍子,外加一杯尚在温着的热水。
余幸走到花棚下,脚步放得极轻,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。
他未发一言,只是将那件尚带着自己体温的衣衫,轻轻覆上她颤抖的脊背。动作轻缓,有如为一件珍贵的瓷器拂去尘埃。
肩上一沉,身上一暖。
苏菀的哭声霎时便断了。
她僵了半晌,才缓缓抬起头。
一双被泪水浸得红肿的眼眸中,清晰地倒映出一个沉默的身影。
余幸没有作声,只是俯身将那件粗布外袍又为她拢得更紧了些。
这点细微的暖意,落在那早已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,恰好凑成了压垮堤坝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呜……”
一声压抑许久的哭腔自喉间滚出,再也收束不住。苏菀猛地回身,一头扎进眼前这人的怀里。
她死死揪住他胸前的衣襟,将脸面深埋其中,仿佛将死之人抓住了得救的机会。这些时日里所有说不得、道不尽的委屈与苦楚,此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,汹涌而出,浸透了那片粗糙的布料。
身躯入手的瞬间,余幸浑身便是一震。
女子的温软与颤抖隔着衣料清晰传来。胸口处很快便湿了一片,那泪水滚烫,仿佛不是浸透了衣衫,而是直接烙在了皮肉上。
他无措地抬起手,不知该放往何处。只是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,学着幼时她安抚自己的模样,一下又一下,生涩地轻拍着。
起初,这只是一个笨拙的安抚。
可这花棚之内,雨幕之外,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。怀中的哭声渐渐低了,颤抖却未停止。那温热的鼻息,隔着布料,一下下地喷在他的胸膛上,带来一阵难言的酥痒。
慰藉的拥抱,逐渐变成了依赖的紧缠。
不知是谁的心跳先乱了章法,渐渐与耳畔的雨声混作一处。
灼热的气息交错在一起,分不清彼此。
昏暗中,余幸只看见她仰起脸,一双眸子被泪水洗过,竟亮得吓人,像是两点狂乱挣扎的鬼火。
而后唇上蓦地一凉。
那触感柔软湿润,带着泪的咸涩和雨的冰冷。
可就是这一点冰凉的意味,落入余幸心中却轰然一声,炸开一片燎原大火。将那根“理智”的弦彻底烧断。
下一瞬,天旋地转,苏菀已被他拦腰抱起。
入手很轻,像一捧沾了雨的棉絮,可那身子却烫得惊人,仿佛要将抱着它的人也一并点燃。
余幸脑中一片空白,唯有本能驱使着他大步流星朝着不远处的木屋走去。 “砰!”
木门被一脚踹开,旋即又被回身的一记反脚踢合。那一声钝响,粗暴地将门外的风雨、森严的规矩、乃至整个窒息的生活,一并锁死。
屋内没有点灯,目之所及,只能勉强勾勒出彼此起伏的轮廓。
没有言语,也无需言语。
狭小的空间中,只剩下两具纠缠的身影,两颗狂跳的心,和两道灼热粗重的喘息。
身上湿衣成了无谓的累赘。余幸再按捺不住心头翻涌的狂潮,指骨发力,将那束缚纤腰的丝绦扯为两断。苏菀亦是玉手颤颤,慌乱地去解对方早已被浸透的衣襟。
裂帛之音刺耳,却成了这昏暗中唯一的情语。
他将她娇柔的身子压在那张硬木床榻之上,老旧的床板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酸涩哀鸣。
苏菀没有抗拒,只紧闭着一双秀眸,长睫微湿,任由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,悄无声息地隐没于鬓边散发之间。
终于,两具体温灼人的赤裸胴体于这幽暗之中紧密相贴,再无半分间隙。 炽热的胸膛印上微凉的软乳,肌肤相亲,恍若玉石俱焚。
身下那具雪腻胴体白得眩目,几乎要刺痛余幸的双眼。这是他少年时唯一的暖光,是苦难中唯一的慰藉,而此刻,这缕光却在他身下,因他而颤抖。
自木窗斜入的薄亮,被连绵雨丝切割得支离破碎,堪堪洒落在那片凝脂雪肤之上,映出一层白玉般的腻润华光。自香肩蜿蜒而下的每一寸曲线,都是最原始纯粹的诱惑,晃得他心魂摇曳。
那早已昂扬至极限的阳物,更是因此而胀痛欲裂。那根因纯阳之体而愈发雄伟骇人的肉柱,青筋如龙蛇般虬结盘踞,炙热滚烫,堪比烧红的烙铁。顶端饱满的龟首,在昏暗中泛着一种深绛色的紫光。尖端那处小小的窍口窍口,正不断泌出粘稠的清亮玉液。
他膝尖微抬,强硬地分开了苏菀紧绷并拢的一双玉腿。
那方早已被情欲浸润得泥泞不堪的桃源幽谷,连同那两瓣水光盈盈、微微绽开的娇嫩花唇,便这般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。
清液漫溢,早已是泥泞一片。
“阿幸……”
苏菀的檀口之中发出一声如梦似幻的轻吟。这声呼唤里,混杂了太多难言的情绪:是面对昔日少年的愧疚,是对眼下情境的恐惧,是沉沦于欲望的苦楚,却又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许。
她双手死死攥住身下的床沿,指节尽皆发白,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面对未知的力气。
余幸不再迟疑,他一手扶住己那根滚烫的宝杵,将饱胀的顶端重重抵上那片湿滑紧致的穴口嫩肉之上。
动作看似凶狠,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。
甫一接触,他便尝到了那销魂蚀骨的温软。那紧窄的蜜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,竟贪婪地要将他彻底都吞吃进去。
他腰身缓慢沉下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,将那滚烫的玉杵寸寸碾入! 每一分深入,皆是水润湿滑的紧致。层叠的嫩肉拼死抵抗,几乎要将他生生夹断;却又在下一刻化为绕指柔情,将其裹得愈发密不透风。
而于苏菀而言,那滚烫的阳物,正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彻底凿开了她从未被外物侵入的花径。她娇躯剧颤,檀口微张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是极致的痛楚,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、被完全贯穿填满的饱胀之感。
两相交杂,瞬间冲垮了最后一丝清明神智。
“嗯啊……”
一声如泣如诉的悲鸣自她唇间流出,娇躯剧烈地痉挛起来,弯得如一张满月大弓,十指死死抠进硬木床板,留下几道划痕。
而余幸的喉咙中亦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。
身下的阳物被紧密包裹,内里的温热湿滑,带着一股要将人连骨带髓都绞得粉碎的力道。
他不再克制,挺动着腰腹,在这湿漉漉、热乎乎的阴腔里不知疲倦地冲撞挞伐。
床板的吱呀声已然停了,转而被另一种更湿、更黏腻的水声所替代。
每一次玉杵的抽离,皆会带出更多晶亮的靡靡水光,混着二人的津液,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“咕叽”声;而每一次的挺入,又会更深重地碾过那敏感至极的花心嫩蕊,换来身下人一阵剧烈的抽搐。
恩义、怜惜、愧疚、爱恋。
万般情愫,于此刻尽数化作了最为原始的欲望。
不知过了多久,这一场狂风骤雨才缓缓停歇。
屋内,是少年沉重的鼻息。
屋外,是檐下不绝的雨滴。
烈火燃尽之后,便是无边无际的灰烬。
在这一片静寂里,窗外的雨声便格外清晰起来,滴滴答答,不紧不慢,全都砸在了心上。
苏菀睁开眼。
身旁的少年睡得正沉,呼吸绵长,眉眼舒展,嘴角的笑意里还带着安宁。 她目光下移,落在自己身上。
雪白的肌肤上,暧昧的红痕如落梅般遍布。身下的布单早在方才的痴缠中皱成一团,上面深一块浅一块的湿痕,在昏暗里格外醒目。
身上不觉得疼,心里却空落落的,像是破了个大洞,冷风不住地往里头灌。 她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屋梁,良久后才在心底问了自己一句:
“我……都做了些什么?”
她不敢再深想下去。
苏菀慌乱起身,用那件破烂衣衫那件早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衣衫胡乱裹住自己,踉跄着奔向门口,像是在逃离一场万劫不复的梦魇。
她始终不敢回头去看余幸一眼。
“吱呀——”
木门被轻轻推开的涩响,割破了屋内的沉寂,裹挟着雨夜的寒气灌了进来。 而当那扇门再度合拢时,便已将苏菀与这个曾有过喘息与温存的狭小空间隔绝。
几乎就在门扉掩上的刹那,余幸睁开双眼,静静望向那扇木门。
身旁的暖意尚未完全消散,空气里也依稀还有她的气息。
药香尚在,人却已然走了。
像是做了一场大梦,了无痕迹。
一晌贪欢,代价却是将两人都推入了更加危险的深渊。
余幸缓缓摊开手掌,掌心里多了一枚莹润小巧的白玉簪子。应是刚才不小心落下的,触手冰凉,还带着她发间的香。
这簪子看似轻巧,握在手里,却重逾千斤。
从前他挣扎求活,是害怕辜负了自己这第二条命。
可如今……他低头看着掌心这枚玉簪。
忽然觉得,“活下去”这三个字,至此便有了另一半的分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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