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毫末生 第三卷 章台戏 第八章 剑语惊心 - 长篇色情小说

[db:作者] 2025-08-09 10:50 长篇小说 8990 ℃

              第八章:剑语惊心

  十万大山里鬼修逞凶,各门派弟子均有伤损。鬼修阴法凶厉,若没有克制的宝物与功法,着实难防。

  按阴素凝所言,焚血老怪被诸天池联手围剿之后,魔修,鬼修几乎销声匿迹。偶有三三两两在世间作恶,翻不起多大的风浪。就连妖修都缩在万妖天,轻易不太露面,不与人仙打交道。

  魔鬼二道势微,人仙之道大昌,各宗门里原本克制邪祟与魔功的道法,宝物无用武之地。久而久之,此类法宝蒙尘,功法凋零。东天池掌权之后,为得正道大统,更需消除昔年中天池的一些痕迹,就连焚血老怪的历史都被尘封。除非各大顶级宗门的耆老名宿还记得当年热血沸腾,意气昂扬的一战与中天池的凋零。  世上人,甚至都不知道曾有个焚血老怪为祸世间,不知道世间曾还有一座中天池。

  【剑湖五奇】闻名于世,五位年轻人天赋异禀,放在任何一家宗门都是个中翘楚。五人联袂出击,却在十万大山里吃了大亏。若不是种种缘故,甚至称得上绝佳的运气,五人均无可幸免。

  五奇中四人被阴气侵体,昏迷不醒,唯独洛芸茵安然无恙。无论年龄还是修为,五奇之中洛芸茵都是最低。五奇虽有不同的修行方法,剑湖宗功法终是一脉相承,为何洛芸茵与众不同?

  群山环绕,山脚被五座大湖连在一起。高坐云天的仙宫,像一把倒立着,剑锋直指大地的神剑。仙宫旁缭绕着的千万条五色光芒无可逼视,仿佛看一眼都会被割伤的锋锐。

  洛芸茵随在母亲身后,垂首肃穆地亦步亦趋。仙宫的砖石用明亮的奇石铺就,仿佛能反射每一条光芒,一走进就让人如芒在背,冷汗直流。洛芸茵身为剑湖宗弟子,同样轻易不能踏足【剑湖宫】。——说起来,这是她出生之后第三回来到这里。

  洛湘瑶行入宫中近半,回头微一颔首,飞身而起。剑湖宫中央主位居中,左右各设二席,洛湘瑶落在右首的一朵青芒四射的剑莲上。

  “弟子叩见宗主。”洛芸茵盈盈下拜,心中却直打鼓。在十万大山中碎玉璇玑自行现身护主,自己就犯下了私藏神兵之罪。——剑湖宗门规,凡弟子从剑湖中取剑,无论任何一柄,都需立刻上报宗门。四位师兄虽还在昏迷中,此事绝隐瞒不住。

  少女至今并不明白母亲为何不让她将取得天命之剑一事禀报宗门,只知道母亲必然有自己的理由。

  “茵儿起来吧。”中央纯白剑莲座上的老者缓缓转身,盘膝而坐,道:“你四位师兄还在昏迷,十万大山里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
  “我们遇见了一名鬼修……”洛芸茵一五一十地将进入十万大山之后的林林总总如实陈述,包括齐开阳。

  在剑湖宗五位宗主看来,道生修士之间的战斗无异于小儿相争。可洛芸茵口齿灵便,述说鬼修的邪法时更让人惊心动魄,五位宗主脸上皆有深深的忧虑。  “茵儿,你说活人棺上有红色的锁魂咒?”

  “弟子只知是红色的咒文,是否锁魂咒并未看清。锁魂咒,是因听见楚地阁弟子风二娘言道是活人棺。”

  “黄泉灯,纸嫁衣阵,血色活人棺……”纯白剑莲上的大宗主喃喃自语片刻,长眉与目光垂落,似入了定一般不言不语。

  “有人忽然出手打晕了茵儿,我猜测有高人出手相救,又不愿照面。”四宗主凌霄子做书生装扮,面容冷峻,道:“只是……五名弟子为何仅茵儿毫发无损?”  “或许是因为它。”洛芸茵不敢隐瞒,念动法诀,面前现出一柄碎成七瓣,每瓣碎片以金色光纹相连的宝剑来。

  “这是……【碎玉璇玑】?”五宗主张赤阳惊得一头赤色须髯虬张,动容道:“茵儿,此剑从何得来?”

  “是弟子于执剑湖底寻得。”洛芸茵打定了主意,第一回抬起头来,与五位宗主对视,毅然决然道:“是弟子的天命之剑!”

  “碎玉璇玑居然藏在执剑湖底!”始终盘坐着似在睡梦之中的二宗主李玄一睁开眼来,眼中光华闪动,精光四射,似射出万道剑气。他豁然起身喝道:“茵儿,既取湖中之剑,为何不报?”

  洛芸茵心意已决,与李玄一目光对视,心胆若裂,只咬紧了牙关道:“此剑一经认主便自行藏匿,弟子听得剑中灵声,只教弟子收好不可声张。弟子不明所以,只得不报。”

  “不知天高地厚!”李玄一厉喝声如剑气冲霄,一头灰发无风自动,萁张如剑,道:“你可知此剑来头?”

  “弟子不知。弟子……”洛芸茵被无可匹敌的气势所慑,几乎喘不过气来,仍咬紧了牙关,道:“弟子只知……它是弟子的……天……天命之剑……”  “大胆!”李玄一伸手虚抓,道:“此乃大凶之剑,交出来!”

  “二宗主,不要!”

  李玄一状似让洛芸茵主动交剑,伸手虚抓时便出手夺剑。洛芸茵只感手上一轻,本能地向回一夺。

  “放肆!”李玄一取剑不成,喝一声,指尖飞出五柱白光,缠向碎玉璇玑。  洛芸茵大骇。刚才那一夺侥幸得手,多半是李玄一顺手,未料到她竟敢抗命。李玄一若非要夺剑,她无论如何保不下来。这柄宝剑得来奇特,得剑之后,只敢在母亲身边时才取出修行。

  碎玉璇玑本就内蕴剑灵,洛芸茵从一开始就能察觉得到。剑灵从不与她说话,可一人一灵之间经由精血相连,洛芸茵仍可清晰地感受到剑灵时常的戏谑,好奇与期待。少女初时不喜,可久而久之下来,却开始觉得亲切,与宝剑越发亲近。  十万大山面临危局时,宝剑自行现身护主。洛芸茵始终难觅自己的天命之剑,得剑之后本就万分珍惜,此刻更加不舍。

  既是天命之剑,便与自己性命交关。剑修一生只修一剑,洛芸茵自幼修行的心里,隐隐觉得岂能因旁人三言两语,就把天命之剑交出去的道理?何况剑修修行,一往无前,正要破除万难,又怎会因为宝剑的过往,就随手放弃的道理?  “二宗主!”白光缠绕着宝剑,洛芸茵俏脸煞白,只略怔了怔,伸手从白光空隙里紧握剑柄,道:“这是弟子的……天命之剑。”

  “撒手!”李玄一原本不悦,此刻勃然大怒,道:“私藏宝剑,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,本座念你年幼无知暂且饶过,你竟敢抗命?”

  “这是弟子的……天命之剑!”洛芸茵手一紧,见拉扯不动宝剑,毅然张开双臂欲搂住宝剑,以身护剑。

  白光看着柔和,实则都是锋锐的剑气,洛芸茵年岁尚幼,哪里抵挡得住天机高人的剑气?眼看就是四分五裂,香消玉殒的下场。右首莲花座上射下一道青华柔光如水,缠绕住白丝。

  “师兄,且慢。”

  “七师妹,你要公然护短?”

  “此事我已知晓,是我让茵儿隐瞒,师兄若要治罪,我一力承担。”洛湘瑶飘下剑莲,跪下道:“请宗主治罪。”

  “为何?”宗主睁眼,目光闪烁不定。

  “天命之剑,需忠贞不二,以性命守护。每位弟子寻剑时,都会在宗门第一条门规之下立誓。茵儿早已立过誓!在执剑湖底,此剑得剑心认可,成为茵儿的天命之剑,若有违,岂不是违反第一条门规?”

  “嗯。”宗主极淡地回应,不置可否。

  “碎玉璇玑虽大凶,亦是……”

  “住口!”李玄一喝声打断,终于一软道:“七师妹,你当知道这柄剑……本座同样是为了茵儿好。”

  “师兄,小妹知道。”洛湘瑶抬头直视李玄一,道:“可万物有灵,万事有道。有些事情,不是为了好,或是不好。只为不好就把性命交关的宝剑交出去,又何必修剑?”

  “你……请宗主定夺。”李玄一闭上双目落座,状似对此事不再过问。  “茵儿,本座且问你。”

  “请宗主吩咐。”

  “其一,此剑无情,昔年曾弑主,你可愿?”

  “我……弟子……”

  洛芸茵心绪纷杂,不知如何应答。弑主?她和宝剑相处虽不长,颇觉投缘,心中珍爱。在十万大山时宝剑自行护主,又何来弑主之说?但大宗主言出法随,断无妄言。

  “其二,此剑大凶,便不弑主,亦会为你带来无穷灾祸,你可愿?”

  洛芸茵紧了紧怀中宝剑,小小的心灵里,实不知会为自己带来怎样的灾祸。  “其三,此剑不祥,将来,害你,害你娘亲,害剑湖宗万年基业,你可愿?”  “弟子……弟子……”几番话如晴天霹雳,洛芸茵惊诧万分,怀中的宝剑明明与自己性命交关,可为何在大宗主口中,却如洪荒灾兽。

  “既不知,把剑交来,罪责不追究。”

  大宗主摊开手掌。宗主亲令,摊手并未用上任何功法,可洛芸茵却倒退两步。她脑中一片混沌,却死死抱着宝剑,半点不愿放手。

  “交剑!”李玄一睁眼断喝一声,却见洛芸茵珠泪成串,茫然地摇头。  “收了此剑。”大宗主见洛芸茵冥顽不灵,衣袖一拂,摊开的手掌拢入衣袖内。

  李玄一手中生出银丝万万千千,化作剑网向碎玉璇玑罩下。洛芸茵踉跄倒退两步,忽而想起幼时母亲的谆谆教诲,拼尽全力娇声道:“宗主,剑道在心不在器!”

  “眼高于顶!”李玄一斥责着,剑网已罩住宝剑。

  “不。”

  即使是历世不多的少男少女,遇到紧要事的最后关头,亦会下定决心。没有来由,没有什么道理,就是一个我想,或是我不想。——越是少年男女,越会在此时不管不顾,不计较一切后果。

  洛芸茵纵身向后,竟脱出李玄一的剑网。剑网如影随形,在李玄一的怒斥声中席卷而来,避无可避。

  “茵儿,不可放肆。”洛湘瑶面色丕变,挡在剑网前,指尖弹出一缕剑光去拿爱女。

  “娘,这是我的剑!”洛芸茵一念既起,更觉护住宝剑的意头不可撼动,转身就向剑湖宫外奔去。

  地面方砖碎裂如水柱般升起,凝成条条冰龙,张开巨口向洛芸茵吞来。少女情知无法幸免,双目一闭,闷头朝前冲去。怀中宝剑感知主人心意,自行从剑鞘中飞出!

  “啊!”洛芸茵一惊之下猛然睁开醉星目。只见碎玉璇玑经由金色光芒相连的七瓣剑身裂解,悬于头顶,自行结成少女精修的星斗剑阵。

  剑阵摇动紫色毫光,冰龙被毫光一射竟不敢动。

  “这是……”剑身裂解后仅七片,紫色毫光道道如令,煌煌天威。原本连接着碎刃的金气在紫色毫光中凝作一团,从剑莲座上望去,如一颗内金外紫的明星。  洛芸茵见冰龙顿住,再不迟疑,三两步奔出剑湖宫,化作一道剑光向北电射而去。

  罡风凌冽,少女凄凄惶惶,心中满是后怕与彷徨。此举等同于叛出宗门,可当碎刃重又聚回宝剑回到她怀里时,却觉分外地不舍与踏实。洛芸茵定了定神,唯恐宗门有人来追,疾向北方飞去。

  直飞了七天七夜,身后并无追兵。洛芸茵心下稍定,眼见越飞越北,越发寒冷,连空气中含着冰珠。洛芸茵扶摇直上,穿透云层。

  千里冰云的尽头忽起千仞绝壁,九道寒瀑自天际垂落云端,却在半空凝成倒悬的冰棱如林。罡风掠过时冰棱相击,发出玉磬般的清越声响,惊起栖息在冰隙间的玄羽冰鸮。冰鸮振翅,片片细碎的日华结晶从玄羽上抖落。

  冰瀑顶端矗立着一座仙宫,远远望去无边无际。仙宫旁纷纷扬扬的落雪定在半空,仿佛时光在此定格。

  洛芸茵飞至宫门长长的阶级前踉跄落下,双膝一跪。仙宫门打开,一名童子居高临下扫视,道:“你且候着。”

  宫门关闭,袅袅无音,不知过了多久,宫门再未打开,只传来童子的声音道:“你走吧。”

  洛芸茵苦候良久,这一刻再忍不住珠泪,却死死止着哭音,无声地饮泣。少女哽了哽咽喉,断然起身抹开在俏脸上结冰的珠泪,转身看明了方位,向洛城飞去……

  “后来,我就去洛城找你们啦。柳姐姐还在闭关,六位前辈说你在京城当了将军。我住了几日气闷,柳姐姐闭关还不知要多少时日,就来找你,管前辈还特地一路将我送到这里才返回。”洛芸茵鼓着香腮,至今愤愤不平,道:“哪知道你在宫里,我不能擅闯皇宫,听闻近日科考,正巧看热闹就见到了你。你们可答应过不说出去,千万别想赶我回去啊,我不回去!”

  三人面面相觑。洛芸茵当然没把事情全说出来,可光是违反宗门之令,还私自逃出的事情,就已足够骇人。

  齐开阳抹了把冷汗,道:“我肯定不说。”主意是打定了,心中还是直打鼓,剑湖宗这种庞然大物,随手就将自己粉身碎骨,真要怪罪下来,自己是无论如何担待不起。

  “那就好。总之跟你无关,我只是来找你玩,真有什么事,我自己担着。”前些日子满腔怨气,今日一吐实情之后,稍有纾解。可少女说着说着,眼圈儿还是红了。

  “宗门也是为你好,多半不会怎么责罚你。”阴素凝宽慰一句,又好奇地瞟着她的法囊,道:“碎玉璇玑?弑主,大凶,不祥之剑?”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洛芸茵摇了摇头,瞪着齐开阳道:“都怪你!”

  “哈?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齐开阳叫起屈来,简直莫名其妙。

  “就怪你,赖皮狗!”洛芸茵心中委屈,狠狠白了齐开阳一眼,道:“回头单独找你算账!”

  “不是……我……”齐开阳瞠目结舌,想起初见宝剑时,的确有熟悉之感,一时不知如何辩驳。

  “之前我看宝剑自行护主,分明是把通灵的好剑才是啊。”

  “当然是好剑。”少女一挺纤腰,似在为自己打气。想起在剑湖宫宝剑射住大阵,十分自豪,道:“就算它会引来什么灾祸,我愿意一起承担。”

  法囊之中似有生灵在突突跳动,力道轻微,洛芸茵仍感应得真切,宝剑似欲现身。洛芸茵忙轻拍法囊安抚,离宗已有一月余,藏匿着行迹,尚不知宗门是隐瞒下此事,还是正大肆搜寻自己。碎玉璇玑更是万万不敢在闹市中取出来。  “好吧。那,洛姑娘,这事我们知道了,但是我们都不知道。”阴素凝很快有了计较敲定此事,道:“依前所言,洛姑娘来新郑找开阳玩耍,这段时日就在皇宫住下,我们一同回宫再说。”

  洛芸茵不能透露行踪,托她询问儒门熟人一事只得作罢。阴素凝又道:“状元郎,我观你修习浩然正气,可是儒门出身?”

  “回禀皇后娘娘,学生的确儒门出身,但自幼随恩师独修,不识儒门同窗。”  “唉,可惜。”阴素凝叹了口气,起身来到轩窗旁独立良久,道:“罢了吧,没人问,我们再想办法就是。”

  卓亦常看向齐开阳,见义兄面色凝重,看着窗边有些楚楚可怜的阴素凝露出几许怜惜之色,心觉异样,道:“二哥。”

  “知道你要问什么。”齐开阳将入朝之后所见所闻所感一一说完,道:“娘娘参与朝政,迫不得已,你当娘娘喜欢操心这些事情呢?就我所见,若不是娘娘苦撑着,大宋国边疆早就不保,等着国土一片片沦陷就是。柯太师这个人,我说不上来,他待人没什么架子,对皇帝也是苦口婆心。但是这种做法,我不以为然。柯太师知道做法欠妥么?我觉得他知道,但他还是一样。适得其反的做法居然乐此不疲?总之,我觉得他没什么好心眼。”

  “小弟心中有数,若是儒门出了败类,小弟不会任他危害朝堂。”

  “儒门举荐,未必是儒门出身,从前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。”阴素凝回眸一笑,道:“我们走吧,回宫去。状元郎,早点安歇,游街还得两日,有得你累的。”  “学生深蒙陛下恩典,不敢有怨。”

  “一板一眼,倒也不错。”阴素凝指了指齐开阳道:“可不像你没个正型,食君之禄,没半点感恩之心,走了啦!洛姑娘,我们走。”

  卓亦常心中奇怪,二哥本就是方外之人,呆在新郑多半是看阴素凝的面子留下相帮,跟食君之禄没半点关系。怎地阴素凝一句话说得二哥嘿嘿赔笑,好像真有些心亏。

  趁夜色回到皇宫。洛芸茵第一次进入禁宫,满是好奇。仙宫固然美轮美奂,却比不得这里的雕梁画栋,极尽奢靡。

  三人快步进入延宁宫,齐开阳关上宫门。

  “皇后娘娘,这里就是你的寝宫?”洛芸茵左瞧右看,第一回入住人间豪宅,见一切用度皆是凡品,不入她眼,唯独花草吸引了目光。人间的花草不像仙葩瑶草经年不凋,熠熠生辉。可四时生衰,却更有生命力的光辉。少女想起自己芸茵的名字,伸手抚着一丛茵草。

  “是呀,这段日子就委屈你在这里做个侍女吧。”阴素凝揶揄笑道。

  “可以可以,人家不嫌,侍女每日要做什么来着?”洛芸茵孤苦伶仃了月余,故人重逢,且待她一片真诚,心里暖洋洋的,激动之下不觉做侍女有什么作践自己,还觉十分新奇有趣。

  “端茶送水,伺候起居,烧沐浴的香汤……”阴素凝说了一大通,直把洛芸茵说得目瞪口呆。

  “要,要怎么做?”剑湖五奇之一,天赋之高在修士中都是翘楚,修炼的功法都可过目不忘。偏这几句话将少女说得脑筋打结,听了后一句,就忘了前一句。  “哎哟我的大小姐,逗你玩儿的,哪会让你做这些?”阴素凝携着洛芸茵的手步入寝宫,道:“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,不要乱跑就行,我这里没旁人。”  “不是说人间帝皇家富贵荣华,皇后娘娘怎会没有仆人侍女。”洛芸茵甚是不信,道:“就算要自己照顾自己,被人看见岂不是要生疑?”

  “这不有他嘛。”阴素凝吃吃笑道,朝齐开阳呶了呶嘴。

  “好好好,我来伺候。”齐开阳大喇喇地坐下,像回了自己家。

  “他?他也住这里?”洛芸茵惊诧非常,刚清明了的脑子又觉得乱了。  “对呀,他是我的贴身护卫,我修行的时候不得帮我护法?不住这里住哪里?”  洛芸茵香唇颤了颤,隐隐觉得不甚妥当,又无话辩驳。

  只听阴素凝道:“我这里每日上午都有朝臣来拜,洛姑娘就藏好了不要出来,其余时候就我们三人。修行的话,搬运周天什么的都不打紧,可千万别舞弄宝剑。到时候剑气纵横,把皇宫里的人都吓坏了。走,我领你转转,看上哪个房间,就住哪个。”

  二女携手出门,约莫半个时辰,阴素凝独自回转。

  “住下了?”

  齐开阳闻声把着门框掩门。阴素凝本在沉思,忽然出手按在门框上,反向一掀。齐开阳猝不及防,手上本能地加力终究不及,门框被阴素凝夺了过去。  “做什么?”

  “有没有觉得洛姑娘说的,好有些蹊跷。”阴素凝伸指在门框上弹了弹,似有明悟。掩上房门,依例展开法阵隔绝内外,道:“有心算无心,我都能从你手里夺下门框。剑湖宗的二宗主嗳,还能夺不下洛姑娘一柄剑?”

  “不错,我有同感。”齐开阳坐上凤塌,将阴素凝抱在双腿之间,道:“二宗主夺不下她的剑,还能让她冲破剑湖宫的法阵,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。我还没想明白是什么缘由,照说这柄剑如此灾凶,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脱。我先前在想,是不是洛姑娘的娘亲暗中出手相帮。”

  “必然如此。但是光靠洛宗主一个人不够,嗯,另有有心人。”

  “说说看。”齐开阳精神一振。论聪明才智,他不在皇后娘娘之下,但论世情见识就差得多了。

  “这事其实原本简单,你看,洛姑娘自己都说不清这柄剑有什么好。二宗主一出手就夺下来,洛姑娘大体就此作罢,哪还有后面的事?可是一把没夺下来,原本简单的事立刻变得复杂。”

  少年心性,齐开阳自己也有。以己推人,当时宝剑被夺,多半就是罢了。宗门抚养自己长大学艺,断不至于为了一柄剑就和宗门翻脸,跑出剑湖宫。

  齐开阳从小到大,每逢惹得大姐生气都会跑出去。没跑了挨顿揍也就完了,跑了出去,那一时半会儿绝对不敢回家。要么躲在卓家,要么躲进山里,总得等大姐的气消。要是大姐担心出门来找就再好不过,多半是已原谅了自己,事情就这么过了。

  齐开阳频频点头,阴素凝道:“我有个大胆的想法,你说,这位二宗主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?他就是要把事情变复杂,闹得不可收场?”

  齐开阳自家师门相亲相爱,换了半年前,他绝对不信还有这等事。可在朝中见多了尔虞我诈,人心难测,齐开阳疑云密布:“你的意思是,这位二宗主算计洛姑娘?”

  “你要是单问这件事情呢,我就说得有个三四成。你要是我本人怎么看呢,我就要说至少八成。”

  看来阴素凝的无欲仙宫这类事不少,她的性子与人前假面正是自小在这样的环境中养成。齐开阳敲了敲手指,道:“好吧,你的推论都很有理。唯有一点,一柄剑会为宗门带来什么灾祸?若确有此事,还可稍稍说得过去,否则,说不通,说不通。”

  “我方才问了一件事,洛姑娘告诉我了。”阴素凝侧身捧着齐开阳的脸颊,深深凝视着他道:“剑,她从剑湖得来。剑湖宗的弟子都从湖底得剑,没什么稀奇。不同的是,洛姑娘苦盼自己的天命之剑多年一无所得。她上回出山,途中和你打了一架,回宗门之后,【碎玉璇玑】自行寻来认主。这柄剑碎成七瓣,将碎刃连在一起的,就是你们争斗的时候,残留在她身上的真元。这些话,洛姑娘当然是有意说给我听,转告你知晓。”

  “八九玄功?”齐开阳嘴唇一颤,难怪初见宝剑时有熟悉之感。可若说仅是那点真元,又不太像。

  阴素凝闭目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吐出,绵软而极具弹性的乳房抵在齐开阳胸口,一挺,一缩,销魂蚀骨。皇后娘娘睁目凝视情郎片刻,倚在他肩头道:“是啊,八九玄功。”边说着,边收束藕臂,将情郎搂得更紧。

  齐开阳不明所以,却能深深地感受到阴素凝的忧虑。这种忧虑和从前她担忧无欲仙宫,担忧她自己未来的命运完全不同。这种忧虑更深,深得完全不像是为了她自己。

  “你有话想对我说?”

  “有很多话想说,但是我不能说,不该由我来说。”

  “听你的意思,碎玉璇玑经由我的八九玄功相连,这柄剑未来可能给剑湖宗带去灾祸?”

  阴素凝呼吸重了起来,一口一口的香风喷在齐开阳脖侧,少年淡然道:“一柄剑再厉害,终究是一柄剑。想带去灾祸,要么是使用这柄剑的人,要么,是这柄剑不该存于世上?洛姑娘天真烂漫,总不会是忘恩负义的恶人。那,到底是这柄剑不该存于世上,还是将其相连的八九玄功不该存于世上呢……”

  出山后见得多了,齐开阳从所得的那些只言片语里,逐渐寻得脉络。那些碎片被砸得稀烂,可每一项莫不是惊天动地的大秘密。连接起来,足以让天机高人胆寒,何况小小的齐开阳?

  两人久久沉默,待阴素凝再度起身凝视齐开阳,颤抖着声音而缓缓道:“总之你记得,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。”

  “我也会。”齐开阳咧嘴一笑,露出森森白牙。少年的忧愁,来得快,去得也快,纵有天大难题,都比不过眼前的美色诱惑。

  “还想等你救我出苦海,没想到,这个坑还没出呢,又跳进一个更深的坑里!”阴素凝嘟嘟囔囔地幽怨数落,声音越来越低,烛影摇曳之下,越发黯淡……  来到森严的皇宫,洛芸茵的心异常安宁。这里有皇气庇佑,等闲修者不敢冒犯,就算是大宗主来了,一样不能擅闯。幸亏有阴素凝和齐开阳。

  一路的胆战心惊,唯有此刻才得平实。

  随皇后娘娘逛了许久,偌大的寝宫空荡荡的,宫女们都不知被阴素凝赶到了哪里。

  这是一间六尺见方的窄室,挤着四张榆木榻,榻腿用青砖垫得一般高矮。最显贵气的唯门后挂的那盏羊角宫灯,琉璃罩上裂痕用米浆补过,灯油用的却是正经的南海鲛脂。

  窗棂正对着明月,糊的桑皮纸有些厚实,让透进来的月华带着光晕。洛芸茵甚爱这一点,就择了此间。至于宫女的用度局促,洛芸茵是修道之人,不敢忘本,也不在意。

  “谢谢你们啦,素素姑娘,赖皮狗。”洛芸茵自语一句,俏脸一红。

  她年少成名,又是天姿绝色,交游并不少,钦慕他的公子哥儿不知凡几,可每一处都不能容她安身。奔往北面时就想过无数回,最终觉得还是只有齐开阳与柳霜绫才会暂时收留自己。

  来到皇城心中惴惴,若齐开阳不肯,只好再返回洛城柳家藏匿。后路早已想好,可心里总觉得齐开阳不会赶自己走,更不会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宗门。回洛城沿途,在十万大山血战,少年的勇敢坚强,英武不屈无不深深地刻在脑海。  幸好齐开阳真的没有赶自己走,洛芸茵竟生出庆幸与一点羞意。和柳霜绫甚是投缘,相处时情同姐妹。可相比起来,少女竟觉自己更喜欢与齐开阳呆在一起。  可比起齐开阳战斗时的英姿,此刻洛芸茵冒出的念头,却是指尖般小小的一片胸乳肌肤。念头刚起,就觉这一片在发热。

  甩甩脑袋驱散杂念,洛芸茵从法囊中取出【碎玉璇玑】。逃出剑湖宫后,宝剑还是第一回重见天日。金色的真元连接着七片碎刃,剑锷如一双眼睛,平实而深邃地看着主人。洛芸茵张臂怀抱宝剑,剑身冰凉,金光温暖。少女心中五味杂陈,梦呓般道:“能不能告诉我,他们说的,是不是真的?”

  剑灵时常的戏谑,好奇与期待全都消失不见,只静静地躺在少女温软的怀里。  “娘亲不会害我。她要我收你做天命之剑,若你真的弑主,不祥,娘亲为何要这么做?”少女喃喃自语,不觉泪湿双颊,道:“你既救我,今后为何要害我?”  剑灵不语,只金气闪烁着淡淡的光芒。少女平息了心头不安,叹息一声,玉掌一张,宝剑悬空倒立,在昏黄的烛火之下,仍如登高山而望深渊。

  得剑之后,便是生死相依的伙伴。洛芸茵修行时,都要与剑同修。在剑湖宗里,只敢躲在娘亲修行的密室之中。来了皇宫之后,竟和在娘亲的羽翼之下一样安宁。

  逃出剑湖宫后再未修行过,耽搁了许多,洛芸茵凝神静气地入定,凭借金光与宝剑心神相连,搬运周天。

  七瓣碎刃状同七星,忽明忽暗。真元自少女足底涌泉起,沿着经脉向丹田蜿蜒而行,周天星斗大阵在体内的五脏六腑里自然成型。真气汇入丹田,正欲行功向头顶百会时,功法忽然一窒。洛芸茵愕然睁眼,只见宝剑上连接碎刃的金芒原本自剑锷流向剑尖,此刻竟然倒转着升起。

  “它在干扰我运转功法,还是……”洛芸茵惊疑不定中,只觉真气倒转,从丹田又流向足底涌泉。少女大骇,真元逆行,轻则爆体而亡,重则魂飞魄散。  她刚想止住功法,碎玉璇玑上碎瓣亮起,引动洛芸茵体内星斗大阵。可南北二斗方位变换,全然已逆。少女一身香汗淋漓,暗暗叫苦,难道这就是碎玉璇玑的凶性?它要弑主?

  并非第一回与宝剑同修,搬运周天。往日它从不干扰自己的功法运转,今日为何这般霸道?且这份威能,竟非自己能够抵抗。星斗大阵在碎玉璇玑的引动下,在体内倒转。洛芸茵嘤嘤喘息,体内诸条经脉与丹田压力大得前所未有,隐隐有无法承受,爆体的征兆。

  洛芸茵红扑扑的俏脸上泛起血丝脉络,露出极痛苦的神色时,宝剑上连接碎刃的金芒一闪!洛芸茵只觉自舌尖涌入一股暖流,在十万大山刚苏醒时那股腥气涌起,顺喉而下直入丹田。

  周天倒转,腥气的注入却让丹田的一片混沌变得清明。倒转的星斗大阵生出剑意,洛芸茵重觅一线生机,忙聚神内视,那星斗大阵与体内的金芒交融成一片,舌尖腥气融入,金芒比从前粗壮了近倍。

  “混沌剑气?”洛芸茵心中狂呼,内视之中,只见星斗大阵剑气纵横,倒转逆行之下,南北二斗方位不住变换。

  “南斗主生?北斗注死?南北逆转,生死无常?”倒转逆行的真元,竟在南北二斗之下达成极微妙与短暂的平衡。洛芸茵天赋奇高,一瞬间便悟得宝剑之意,“碎玉璇玑引导我体悟的,是生死轮转间刹那的平衡?”

  隐隐约约触到大道的边缘,洛芸茵还待再贪看片刻,金芒支撑不住地开始消散,南北二斗各归其位,功法的逆转运行亦同时消失。

  洛芸茵将真元搬运一周天汇入丹田,忙睁开眼来。碎玉璇玑剑身上现出斑斑裂痕,连相连的金光亦若隐若现,似受了重创般奄奄一息,似乎残存的一点灵光随时都会溃散。

  洛芸茵大急地抱住宝剑,这才见到斑驳受损的剑身上落下一块残屑。宝剑虽布满裂痕,却并未有剑身碎落,这片残屑并非碎玉璇玑身上脱落。少女打了个激灵,玉掌托起注入真元,残屑发出与母亲剑歌的共鸣。

  “星斗挂南枝,青鸟展翼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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